车辆驶向桥面,这是座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桥。快速滑过的灯影被雨水冲刷成斑斓色块,一明一灭,掩映着车内的人。
堵车。
中年司机的耐性大抵都不太好。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自言自语后总算瞟了眼后视镜,“朋友吗?”这话是问陶谷的。
右后座的青年点了点头,幅度几乎不可察。但还是被他瞧见了,“我看你俩都挺小的,是同学吧,刚刚参加完聚会?……”
“你俩”的另一位指倚在陶谷身上的少年。少年比他高不少,因而侧身的动作更像是歪倒,鼻息贴着他颈侧,热热的,chaoshi的,还有点儿痒。
忽然的急刹惹得司机低声粗口了句,随即干笑两声,“吓到你了?雨天路滑,车轮容易打转儿。”
陶谷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被叩住的左手上。如果不是后颈的呼吸仍旧平缓,他都要怀疑人是不是醒了。少年的手劲很大,指节锢着他,搁在腕骨上的触感微凉。
陶谷盯着看了几秒,很轻易的喜欢上了这只手。
手背上的掌骨微微凸起,泛着一点点青白,指甲修得圆润干净,末端带着点白色的月牙,再往后是瘦削有力的手腕。
他记性不好,对长着大同小异脸的人往往要很久才能留下印象,因而常从这些细微的个人特点处入手。
但记住少年,并非从此开始。
陶谷趁着弯道,视线往后稍,撇到少年蜿蜒向耳际,削瘦清晰的下颌线。依靠此,他能够回想起人偏长微挑的眼型,以及淡色的唇珠。生来就有着让人赏心悦目的皮囊,这样的人陶谷见过不少。但身边人的好看,是与气质相合的。
以至于即使是在酒吧门口见到他,陶谷也私心觉得他是“好人”。
他对好的定义很模糊,基本上都循着舅舅的话。
简而言之,晚上碰见的陌生人都是“坏人”,尤其是在酒吧这些夜间“高犯罪率地带”。
但陶谷不仅没把人当坏人,反而还把他领走了。
一是因为下雨。
二是因为他记得这张脸。
前几日端着照相机出门的时候,他在取景器里见过,当时被人清冷的眼神烫了一下,没来得及摁快门。以至于那天别的细节都很模糊,唯独这一眼记下了。
没想到这么巧。
他小心翼翼的向人靠了几步,闻见少年衬衫上不怎么强烈的酒味。
直到陶谷的影子斜斜的全投落下来,少年才抬眼。眼神清冷深沉,衬着夜色的浓墨重彩,忽而半眯了一下,像电影里不良小混混的标准神态,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种眼神对陶谷来说太复杂,他看不懂,只觉得人应该没醉。
但少年喉结收缩了下,说了句:
“我爱你。”
“……什么?”
再之后,人就睡过去了。
后颈chaoshi的气息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唇瓣蹭过皮肤的柔软,使他莫名也带上几缕灼热。
老实说,他不太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真的要违背舅舅的话把人带回家?又或者推醒人,送他回家?那现在无疑是最好……他注意到车从桥面驶下。
啊。
少年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撂进了他腰侧的衣服里。热烘烘的轻蹭过去,带着电流,烫了他一下。
于是陶谷的大脑宕机了。
还是中年司机停车后喊了好几声,他才又给了反应。雨点儿小了,夜晚的气温比白天低了不少,陶谷担上薄外套,被司机调侃:“几步路啊?”
他很轻的笑了声:“身体不好。”
小时候那场大病,给他遗留了太多的后遗症。和家门口那片园子一般,很多年不被Jing心饲养,如今杂草乱生,多是枯萎的,生命痕迹衰败,放眼只有荒凉。
但这瞬时的衰颓很快就被身上的人扑没了。陶谷没想到少年不轻,几十米的路耗了十几分钟。
摁下大灯,冷白色的和暖橙色的一同亮起。他锁好门,收起伞,关注到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近于九点,屏幕上显示着三通来自舅舅的未接来电。
望了眼斜在沙发上的人,实在的心虚。手指滑了几下,拨出电话,意外的响了有半分钟才接通。
“…小谷?”另一头的男声并不似称呼般年长,声线低沉。
他下意识缩脖子,“嗯,我到家了。”
又顿了几秒,这才接道:“要九点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迟?”
陶谷感到这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情绪,连忙道:“出来的时候下雨,路上堵车了。”只说了真实的部分。
“好。”
他忽然听得那头有人的笑,漫不经心的,距离不远,“舅……林见?”想到之前的叮嘱,临时换了称呼。
“嗯,我这有点事,先挂了。”
“好。”
忙音传来,陶谷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也没松多久,伴随着浴室热气散尽,而他不得不面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