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内,正对着落地镜不停打量自己的男子目光闪烁,仿佛背着正顶着把手枪,脸上写满了马上就会被逼着去抢银行一般的忐忑。
他看上去英挺不凡,眉眼深邃,有些杂乱的浓密黑发被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壮硕身体也是衬衫熨帖,西装笔挺,脚上皮鞋铮亮,脖颈下温莎结的弧度完美到不能再完美。
可他嘴里却还在相当狐疑地自语着,似乎对自己的打扮失望到了极点:“这样真的可以吗?看上去还行吧?我怎么感觉肩稍微有点太宽了,胸肌有点太突出了,头发也太整齐了,好像个老头……唉,早知道就穿灰色那套了,黑色好显老啊。”
在他身后,许嘉悦支着脑袋,半躺在沙发划着手机,懒得再看对方一眼:“你已经问过我八次了……我的回答依然是:完美,帅气。所以可以不要再在我眼前晃了吗?老娘眼睛都快被你晃晕了,还有玫瑰那么重你拎手里不嫌沉吗,快点放下吧……”
见赵方海充耳未闻,依然在镜前走来走去,她无力地翻个白眼:“不就是去接男朋友,至于这么激动么?”
“当然至于。”
赵方海回头,向她投来严肃的一瞥。
他小心翼翼地把包装Jing美的玫瑰花束平放在座椅上,好像那是什么触之既碎的珍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已经整整87天没见面,已经隔了261个秋天,万一他被关在柳家的那段时间里,遇见比我更合适的人,魂被勾跑了怎么办?”
许嘉悦噗嗤一笑:“哟,一直用鼻子看人的赵方海先生也有这么自怨自艾的时候啊,真是看不出。说起来,我都没见过你对象长什么样呢,哪天带过来让姐妹开开眼,看看是哪家的大美人把你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赵方海笃定地点点头,对“大美人”这个称呼显然却之不恭:“那当然,不过不是现在,今天他所有的时间都属于我。”
许嘉悦龇牙咧嘴,经过Jing致妆容的脸皱成一团,她搓搓身上鸡皮疙瘩,毫不客气地赶人:“噫,我怎么突然闻到好浓的一股酸味啊,你还是快点走吧,我就不送了。”
赵方海扒开袖子一看,黑色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确实已经快到约定的时刻,于是他点点头,再三谢过许嘉悦帮助自己预约了化妆师,这才转身离去。即使和眼前的女子已经是十分相熟的朋友,他也依然保持着那一点礼貌的疏离,自从柳防己被关进柳家,不得迈出大门一步之后,赵方海就隐隐有了这个习惯。
*
柳防己在下人们复杂的目光下,握着金属手杖,走出老宅华丽但却已经隐隐有些腐朽的沉重铁门。
门旁各种绿色植被生长得十分葱郁,粉白红三色相间的蔷薇花也已开到荼靡,可他仿佛是被阳光刺到眼睛一样,不愿再看这大好春光。
他像是被设定好了步调的发条锡兵,直直向着停在路边,已经恭候多时的黑色宾利走去。车旁立着的两名男子见他走近,赶忙小跑着迎上来招呼,要带他去往劳什子的接风宴。
朝他们点了点头,柳防己神色依旧淡淡的,他刚想上车,手臂就被身后一个人紧紧抓住。
那人掌心很热,透过衬衫接触到肌肤甚至隐隐有些发烫,跟他现在冰冷的皮肤完全不一样。柳防己感到有些不适,正欲把那既没眼力见又没礼貌的家伙甩开,对方口中的话就让他僵直住身体,许久都不能动弹。
那人笑着说:“抱歉,两位先生,可能柳防己今天得缺席了。”
两名男子顿时不乐意了:“那怎么行,我们早就约好了,是吧柳总?”
那人看着正派,竟是摆出一副无赖样子,抱胸怒视的样子甚是唬人:“那也要看当事人的意见才行吧?否则就算擅自毁约也不是问题。更何况说起约定,我才是早就和他约定好了,比你们还要早得多。”
两个男人见说不动他,还想上手拉人,可看见对方即使穿着西装也明显可见的肱二头肌,跟看起来能把他们一脚踹成胃穿孔的粗实大腿,斟酌了半天利害之后,还是退下脚步,灰溜溜地开车离去。
柳防己看着比记忆中更加英俊迷人的恋人,不禁有些呆愣:“……方海?”
赵方海回头,富有侵略性的敌意表情转瞬消失,换上了一副可爱的笑脸,他紧紧地把柳防己搂在怀里,嘴里喃喃道:“柳柳!我真的很想你……”
他拍着柳防己略有些瘦削的脊背,又摸了摸对方有些清瘦的脸颊,很是心疼:“你怎么变得这么瘦啊,是不是他们苛待你了?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柳防己笑着摇摇头,拉着赵方海往停在不远处的灰色路虎走去。
金属手杖敲打在柏油马路上的声音很轻很浅,但依然被赵方海捕捉到了。刚刚他光顾着斗嘴,并没注意到恋人行走的不便,骤然升起的浓浓愧疚让他有些哑然:“你的腿……”
柳防己表情很温柔,阳光透过纤长眼睫,在他两颊上投下小小灰蛾,那日狰狞怒意全然不见,仿佛被吹散的烟灰:“做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柳家固然势大,但他那一枪把有着大好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