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鉴被安置于宫里一处偏远别院,掩藏在碧绿的琉璃瓦与树荫之下。
牧歌跟他师傅学的一手好刻薄的本领,手指轻轻地掸了掸桌沿的灰尘过后,便压低了声音便敲打道:“王上将好死不活的你带入宫,不过是因着你这一张脸,你也看见了,这宫里如你一般的人多如鱼目,也许王上明日都不会记得你了,安分一点,才在这宫里活得长久。”
院子里很静,萧鉴原本虚虚地靠在榻上,闻言撑起一些,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是庞蕴身边的新人吧,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记得当初庞蕴替我修建白玉宫的时候,如今庞蕴身边那个近侍,还只是个守门的宫人。”
?萧鉴志得意满地说完,只见牧歌的神情变了。
?守在迎柳院门口的宫人见牧歌出来,连忙跪下去。
牧歌抬眼望了望眼前的人,立即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服,面上有些担忧后怕地道:“你们要看好这人,恐怕这次王上带回来个疯子,有癔症呢,我说他他还不服气,幸好我身手敏捷,不然该让那疯子伤了。”
果然如同牧歌说的那样,虽然有太医给他治伤,可庞蕴再没来看过他。
萧鉴喝完药,面上是一副嗔怒:“庞蕴呢?我要见庞蕴,让他来。”
他年岁不大,垂眼时,眉梢却总带着一股佛性,可性子却不慈悲。
他都是直接喊庞蕴的名字,那是庞蕴过去给他的底气。
寿呤嘴角抽搐:“公子,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称呼王上的大名……”
萧鉴身上疼,入宫以来庞蕴对他的苛待像一根纤细的长针,细细密密地扎进他的眉心,他都伤得如此之重了,庞蕴居然还如此狠心地冷落他。
“我偏要叫,是他说我可以这样叫他的!我不要住在这里!我才是萧鉴,宫里的那些冒牌货都比我过得好。”
寿呤咂舌,这位公子这几日时不时都要犯一场病,大意就是言之凿凿地表示他才是几年前的王上心尖尖上的那位。
寿呤年少时也在大街上见过疯子,胡言乱语,如此偏执模样算得和面前的公子对得上。
可需知,那位公子几年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了王上的箭下,在璧孚长公主的授意下,他的名字便是宫中不能提及的忌讳。
寿呤只好顺着这疯子:“好好好,你是,你是,公子,你养好伤王上就会来见你了。”
萧鉴脸色苍白冷哼一声:“我知道他气我,不过这苦我忍得。”
寿呤一边说着是是是,一边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四处搜寻和我长得相像的人,我便知道他忘不掉我的。”
寿呤盯着萧鉴的脸,心想这疯子可是历年来长得最像了的,或许他可以借着他往上爬。
胥桃宫内。
?唐桑将笔搁置在一旁,他摸着自己的脸:“真的比我还像?”
宫人跪地答,颤颤巍巍地道:“就跟从那画里走出来一般。”
唐桑盯着那字帖,上面的慈悲令让他恍惚,宫人道:“公子,你该生气的啊。”
?唐桑像是一个愤怒还需要提点的木头人,伸手将那笔架掀倒在地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对,我该生气的,我们去给王上送盏参汤吧。”
庞蕴正坐着大殿内闭目养神,唐桑便不管不顾地闯入了宫里。
?他睁开眼睛,呼吸微不可闻地停顿了一刹,唐桑便跪在了他面前,庞蕴一只手搭在一旁,另外一只手的指尖拂落了唐桑带进来的一抹棉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不lun不类。”
?唐桑垂眸,丧气地道:“王上还是将我送回本族吧,听说王上又让新人入宫,何必等王上厌弃我……我不如早早识相离开。
庞蕴手指敲击着木椅:“你提醒孤了,孤倒是把那个人忘了。”
??唐桑看着庞蕴走近,掐着他的下巴。
“你们两人照面,七分形似,三分神似,合在一起还真是同胞兄弟一样的长相。”
唐桑的肤色白,白得带上了点脂粉气,那跑马场的小奴隶身上没有他那种暧昧的媚色,倒是骄矜气一绝。
?“王上……”
唐桑留意到庞蕴脸上是带着些不愉,大气都不敢出,双膝跪得酸胀,若是平日庞蕴不会让他跪这么久,几乎控制不住地身形晃动。
庞蕴:“都是孤便纵着你,才这般没规矩,回族这件事便不要再提了,下次再冒失,孤要罚你了。”
唐桑像猛地醒过来,像当胸一口气压住了没喘匀,只好悻悻然道:“是,王上,本来今日我是来给你送参汤的。”
伴着唐桑退下去的脚步声,面前是被摆好的汤杯,他伸手碰碰,还是温热的,阑序见着他们王上拿着杯子皱眉凑近闻了一下,便是一声脆响摔在了地上,“咔嚓”,接着又是一声,庞蕴连同勺子一起摔了。
“前几日的那人还活着吗?”
“活着,安置在了迎柳院,那人带着说话带着燕国口音,伺候的宫人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