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在邂逅相逢时会用我们自身的想象做材料塑造恋人。
林雪于我而言,大概就是如此。
2
感情有间歇,幸福也是时而袭来,时而消失的。
3
我一直没有回去。包括国庆假期。我想要以此来显示我跟顾铭之间关系的本质,使它们摆脱时间与习惯的影响。打破,重新组合,重新定义。
使它们成为那个的世界。那个如果我先他而死,我学莎士比亚写信,然后全部寄到邮局,一年一封在他生日当天寄到他手里,让他以为我只是去远行。他可以和妻儿分享他弟弟的垃圾话的世界。
至于另外的那个,两个人,一张摩托,在荒野上不要命地狂奔的蓝图,都会埋葬在不曾有过的未来里。
我们会是普通的兄弟,会有寒暄与问候,建立彼此的家庭与事业,不再是对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逢年过节才见一面,余下时间全部给予新家庭。这样,我或许能有机会看见三十一岁及三十一岁以后的顾铭。
更或者他不会将我送出国,我能见证他二十六岁后的变化。
于是不管我的渴望是什么,我内心作主,像笃信者摒弃勒南的《耶稣传》。
我哥应该拥有新的家庭,属于他新的幸福,所以我不明白老天爷让我重生是脑子进水还是眼睛瞎了。
4
但是我本质上不是一个善于牺牲自己的傻逼,虽然它与我理性不相悖。
我不仅忘记是在哪里睡着的,甚至在乍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了。反正现在做爱跟自慰没区别,甚至更糟,我安分了下来,不再纵欲,过健康、正常的生活,我想,是不是我健康了,正常了,我跟我哥才有资格见面。
可是,随后,记忆像从天而降的天火,并没有把我从虚空中解救。它落到海面,燃起火种。是我的信念在加强它,不是别的什么玩意儿,要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就好了。
5
大学放假了。
也快过年了。
我在各个城市游荡了十几天。
6
我又回到了这里。
7
空荡的房子。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仿佛我跟顾铭在这里蜷缩取暖都只是对于过去的假象,真实是空荡的,虚假的。
我倒在沙发上,听着零点的钟声。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也度过了每一个新年。守岁的哥,和沉睡的我。窗外盛放的烟花转瞬即逝在夜空上,如果它可以是记忆,火花便是记忆碎片了,它们都在往下落,然后消失不见。或许从不曾存在过,包括我在这个客厅强迫我哥给我口交。
我总先想到自我,才会再念及我哥。
顾铭大概在顾雪晴那里。
我想。
没关系。
8
窗边的风铃是我哥在我十一岁时逛夜市买给我的,我嘴上嫌弃还是把它挂到了我房间的窗户上,夜风正温柔地吹着它,屋里的灯照着它的水晶,此时此刻流动着五彩斑斓的光晕。
人生中会有些出神入化的瞬间,当前偶然获得的感觉足以使过去重现。
脑海里曾掠过短促的回忆,又掠过种种不同的假设,而往往又分不清假设与假设之间的界限。
我假设我正常,我假设我哥娶妻,假设我不再依赖我哥,假设他不再放弃我。
9
这个除夕的深夜,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右臂覆上眼睛,茫然对着漆黑的虚空。发出一些类似无聊的句子。
“哥,我认输。”
10
跟唐中中他们聚了一次我就回了Z市,荣池给我介绍了个房子,租金不贵,地段也还行,我没什么讲究,她介绍了,我就决定了。
蛮快的。
11
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吗?
12
开学后,我开始准备四级考试。
时间就这样过去,我独自熬过苦闷的长夜,尽量说服自己,那些失眠的时刻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尽量让自己去联想未来,除我以外的未来,这样,我就能踏上绳索走过深渊,去迎接我三十岁死前看着报纸上功成名就的顾铭,然后再由一辆飞驰的车作为结束语。就像上了麻药的病人,医生动手术时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感觉不到疼。
13
罗俊的生日派对在周六的晚上举行。不论是再打电话来说服我又或是短信轰炸,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去的欲望。
“准备去哪吗?”荣池问我。
“不是吧,大姐,我俩?有必要报备行程吗?”我笑了笑,嘲讽多于挪移。
“你可以滚了。”荣池笑弯了眼睛,近乎温柔,还挺好看,可惜话说得过于绝情了些。
我给她比了个致敬的手势,转身就下班了。
14
但结果,我还是来到了罗俊举办生日聚会的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