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一路上静悄悄,徐一洲虽然喝了几杯,但被风一吹,被张晏刚才那一吓,已经彻底醒了。他看向并肩一起走的张晏,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边走路边出神,白脸里透了粉,比平时要安静。
他那边是安静了,徐一洲这边却是火热,他没心没肺,不把张晏抢他烟的事放在心上,抢了就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心只想着什么时候再和材贵出去痛快地玩一趟。
以前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他和材贵还有其他几个同学天天翘了课,在街上疯跑,跑完了去蹭别人的游戏机玩,如果实在是太闲,他们还可以去掏鸟蛋,捉蝌蚪,孩子们的快乐是无穷无尽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老大不小,要么像材贵那样到厂里打工,要么就像他这样在家里帮忙,读书好一些的则像他哥到城里的大企业上班。
徐一洲不挑工作,但在心里还是有一股向往,想到城里看看,哪怕是辛苦一点,像材贵那样他也愿意,可惜父母年迈,在很多事上都需要一个年轻人帮忙。所以他几乎可以窥见十年后的自己,还是一身松垮衣服,趿拉着拖鞋,和现在的他毫无区别,他的青春将全部留在这个小镇。
他又转向张晏,依旧无Jing打采,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有一撮翘起来,一动一动地跳,他和自己不一样,一出生就在外面的世界,就算他有一个奇怪的父亲,但无论是家境还是学历,他都比不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手感意外的好,很软,像摸了一把小狗毛,徐一洲的手没放下来:“还在醉呢。”
手掌下的脑袋转了过来,张晏有一双shi润的黑眼睛,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像小狗,他的脸像含苞的花,从粉红一点点涨到绯红,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听不清,徐一洲歪了头,想要听仔细,手也顺便从头滑到后颈,再一挪,到了肩膀:“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他这动作一连串的,张晏打了个小激灵,他还在心乱,他怎么还要来惹他,推推搡搡地想朝旁边走。可是他忘了徐一洲的体格,一条胳膊搂着他,那么长,再怎么往一边走,他稍微一带,他又整个人转回了他半个怀里。
“你酒量怎么比我还差,我都醒了你还没醒,不过幸好没吐,不然我就把你扔在那儿了。”徐一洲嬉笑着翘起食指,轻轻地刮在他的脖子上。
他只是搂着,张晏就忍不住绷紧身体,现在还蹭他脖子,这简直像是在撩人,他全身的血ye都在澎湃,但仍然要保持平静,太难了。他抬头看他,看见直挺的鼻子,明亮的眼睛,越看越觉得他帅,好像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含糊地说:“我没醉。”
是的,这个距离对于朋友而言太近,太亲密,但他们早就不是一般的朋友,稍微近了一点也不算什么,徐一洲要是追问起来,他也有喝醉了当理由。
“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我说你醉了就是醉了。”徐一洲的手指停了,那阵似有似无的搔痒也随之消失,张晏默默地靠着,希望那根手指什么时候能再动起来。
又听见他兴奋地说:“哎,改天我们骑车去兜风吧!”
“什么时候啊,就我们两个吗?”
“挑个材贵有空的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去,人多点热闹!趁这机会你们也熟悉熟悉,大家一起玩!”
今晚没吃什么,但张晏瞬间就饱了,一句话也不想说,故意向后一倒,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肩上那条胳膊。
“哎!”徐一洲赶紧托住他,“都快到家了怎么就倒了?”
“走太久了,腿有点软。”张晏搭上他的肩,讪讪地把脑袋拱进他的颈弯,因为贴得太近,他开始担心他会听见他的心跳,接着听到徐一洲笑骂了一句:“你这是太虚了!”
“你背我吧。”
“我怎么背得动你,都快到了,你再坚持坚持。”徐一洲用力地把他往上抬,想让他站稳,但他像是在跟他作对一样,一个劲儿地要往地上坐。
夜间的风带了凉气,把张晏的刘海吹散开,他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仰起脸:“真走不动了,你不想背,那就让我坐这儿歇一会儿,坐一会儿总没问题吧。”
“你……”徐一洲没办法地蹲了下来,“快上来,真是服了你了。”
张晏满意地趴了上去,贴在他耳边:“这次你背我,下次我背你。”
“你背我?我可以压死你!”被这热气一呵,他像头牛似的往旁边一甩头,不以为意。
张晏心花怒放地搂着他的脖子,两条腿也随着风轻轻地荡,什么材贵,什么同性恋,他都不管了,只要现在开心就够了,他低下头问:“我不重吧?”
“别晃了,”两只热乎乎的手掌贴着他的屁股,狠狠向上一颠,“重死人了!”
*
喝了一晚上酒,吹了一晚上风的结果是第二天张晏发烧了,他躺在床上,望着泛黄的天花板,脑子昏沉沉的,听着旁边徐一洲的嘲笑:“被我说中了吧,你还真是虚,你得多看看我,我也喝了酒吹了风怎么就没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