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萨尔的王死了。
那个夜晚,有蓝色的流星雨划过天际,纷纷坠坠、奇诡瑰丽。
兰斯洛特默默伫立在偌大的琉璃窗前,凝视着流星拖曳的尾巴,直到手足冰凉。
身后的维比娅提醒他:“很晚了,殿下。您该回卧房休息了。”
那双比琉璃更纯粹的蓝眸倒映着星空,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宛如清冷甘冽的幽泉:“……它们是帝国战士的亡魂,维比。”
“殿下,为帝国荣誉而战的人是不会陨落的……他们会去天国。”
“天国?”金发的少年轻至若无地笑了一声。
“双手沾满鲜血的人,难道不该下地狱吗?”
晦暗的眼神仿佛压抑着什么,可惜没有人看见。
维比娅张了张口,似乎仍想反驳,少年却已经转身离去,华丽的袍角安静流淌着,宛如黑暗中无声翻涌的chao水。
七日后。
亚特兰萨尔王都,阿克罗提里城。
天色未亮时,街道两旁已挤满了热情高涨的平民,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帽子、围肩、胸前别的羽毛,谈笑着、高声欢呼着,预备在第一时间掀起最大的躁动,以盛迎他们所向披靡的帝国军队凯旋。
即便阿特拉斯国王及两位王子战死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却并不影响他们对于赢得战争的喜悦之情。
毕竟——王都内不是还有一位王子吗?
“殿下,帝国军队已经返回都城……阿维都斯亲王及元老院的诸位已动身去迎接,我们是不是也……?”
一只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拨开床帷,兰斯洛特身着睡袍,金发披散,日光为他的脸庞描摹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就说我病了……反正阿维都斯亲王在,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维比娅神色凝重地望着他。
“您……莫非想要将王位拱手让人吗?”
兰斯洛特犀利地瞥了她一眼。
“不……即便我想拱手让人,元老院也不会答应吧?”
维比娅轻轻吁了口气。
“不过,等我坐上王位之后……你猜猜,我亲爱的叔父会怎么做?”
明明是嘲讽的语气,他的话却似乎夹杂着冰碴,少女不由微微打了个寒噤。
湛蓝的眼眸仍然凉薄,王子却安慰地抬手拍拍侍女的胳膊。
“这只是一种示弱,告诉他我会安分守己……做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总比被刺杀要强,是吧?”
“……是,殿下。”
浩浩荡荡的军队以鲜花簇拥的棺木为首,敌国波吕斐蒂斯的俘虏作尾。
王储兰斯洛特殿下因父兄逝世,哀怮过度,无法亲自迎接,由亲王阿维都斯代为转达其慰劳之情。
三日后,盛大的加冕仪式于神殿举行,大祭司耶洗别为兰斯洛特王子戴上王冠,并授以代代相传的指环、权杖与宝剑。从这一刻起,他正式成为了亚特兰萨尔的君主。
加冕礼毕后,凯旋式与祭神献俘礼紧随而至。
在场的诸人都兴奋起来,许是源于人类天性的贪婪与残忍吧?
兰斯洛特先是依照律法为立功者授勋、赏赐金银(包括部分战利品),实则不过是宣读元老院的决策与意志。
为军事统领献上桂冠后,十三头白牡作为祭品被宰杀,一些敌国的俘虏也随之就地处死,余下的全部沦为奴隶。
接下来便是瓜分奴隶的环节。
按惯例先从国王伊始,在出身王室与贵族的奴隶中挑选,随后是阿维都斯亲王、元老院高层、执政官……逐次向下,至低等贵族为止。
挑选奴隶……
兰斯洛特淡漠地抬起双眼。
阿特拉斯国王嗜武好战,在位时常年征伐不断,吞并了不少周边的国家,俘虏更是数不胜数。
羞辱并且折磨他们,可是那个人最大的乐趣……
那个死去的小女孩……
大祭司双目直视前方,状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
猛然从不堪的记忆中剥离,新王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拾起名册,点选了少年、少女各五名,立刻有人将战战兢兢的奴隶绑缚拖了下去。
“等等。”军事统领这时扬起手,咧着嘴道:“——我还有一份大礼要献给陛下。”
兰斯洛特默默撤回离开的脚步,浅淡地微笑着,做了个优雅的手势。
“请。”
“将他们抬上来!”军事统领宽阔的脸盘由于亢奋而泛红,鼻孔翕张,兰斯洛特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鼻息,仿佛就喷在自己脸上。
不多时,士兵们抬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位是成年男性,另一位看身量明显还是孩子。
较为一致的是,两个人身上都缠绕着绳子和锁链,只能跪伏在地上,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也堵得很严实。
他们……也是战俘吗?
新王因眼前的情景而微微蹙起眉头。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