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愉快的交谈过后,阿加雷斯躺在杰西身边,他说,对了,我又升职了,我开始需要签保密协议。杰西说,那我还可以听吗?阿加雷斯笑了,他忍不住去摸杰西金色的头发,你能对谁泄密?这种东西,他对他的神明抱怨,我完全想不通,他们把精力拿来互相防备,我可不愿意这样做。
杰西说,你也需要别人吗?
工作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这方面来说大家都很好……阿加雷斯说,换个话题吧,在这里,无论我想什么都会变成真的吗?
仿佛响应他的话,他们躺的地方变作草地。阿加雷斯抬头去看,沿着他的目光,草地上缓缓地、凭空长出一棵枝干粗壮的花树,垂着长长的枝,盛开繁茂,摇曳生辉。
花朵纷纷落在他们身边,杰西伸手摘去阿加雷斯额上一枚落花,阿加雷斯深深地、饱含侵略性地注视着他。
我在想——
杰西俯下身子亲吻了他。
在现实中,阿加雷斯志得意满,节节高升。谁能像他一般夜夜与神明交谈?杰西的存在激发了阿加雷斯的天赋,这很难说是幸运抑或不幸。每一个夜晚,阿加雷斯抱着他的羊入睡,他梳理小羊金色的毛,笑着对他的羊说,好像有点长了,需要我为您剪去吗?
阿加雷斯立刻习得了修剪羊毛的手艺,他用一只手捉住他的小羊,一只手持一把金色的剪刀,剪去他认为不合时宜的绒毛。神明的小羊与众不同。阿加雷斯辛勤工作了一个下午,没有想哪怕一个字物理,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房间,他身边堆满了金色的羊毛,小羊跳出他的怀抱,抖抖耳朵,跟之前一模一样。
哦,阿加雷斯趴在地上抱怨,但是又忍不住露出微笑,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他将金色的羊毛纺成毛线,织成了一件漂亮的金色毛衣。他购买了一百本淑女必读的时装书籍,请教相熟的农场主的妻子,干这些的时候怀里还有一只金色的小羊,女孩子们打开扇子遮住惊讶的嘴巴,称赞他的羊非常可爱,阿加雷斯骄傲地致谢;或者是妇人狐疑地审掠他,问他不会是指望这样一只小羊能攒出一件毛衣吧?阿加雷斯说,……我抱着他,是因为很爱他。
毛衣做成的那天,阿加雷斯快乐对杰西炫耀,却看见杰西从羊变作裸身的金发男子,杰西不懂得羞耻,好奇地看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陈饰。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而阿加雷斯注视着他。
终于,他把目光投向阿加雷斯英俊的脸上,他很恬美地对阿加雷斯微笑了。阿加雷斯慢慢走向他……杰西,如同一位神女,披着霞光降临于世,阿加雷斯被他的美惊呆了。他低下头,神明便凑过来亲他,他们彼此纠缠,在太阳落去的地板上做爱。那时阿加雷斯还非常年轻,过于年轻,他什么都不懂,爽得几乎哭出来。
杰西一边体会他心情激荡不停,一边却看见他在哭,立刻急成了一个小傻瓜,他去亲阿加雷斯的眼泪,用很拙劣的人类通用语发问:你怎么了?
阿加雷斯几乎喘不上气,但是,握着杰西的手,请求他不要停下来。
天黑透了,阿加雷斯站不起身拿纸巾,干脆一扯身边的床单,上面枕头被子书本被他一拽搞得乱七八糟,床单却还没拽下来,杰西跪在他身边问怎么了,阿加雷斯摇头,他们又黏黏乎乎地拥抱,亲吻。阿加雷斯说我好想去洗澡,杰西就晕晕乎乎地问该怎么办呀,然后如何如何,杰西抱起他两个人一起去洗澡。
你比……一千个物理,还要神奇。阿加雷斯低低地说。
杰西亲了亲他的眼睛。
我们回头看时,称那段日子为人类的黄金岁月。阿加雷斯的创作热情,他一生中再没有第二次。同时那也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阿加雷斯不过是其中命运最富戏剧性的一个,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幸运的一个。当然,他的早逝一定程度上也妨碍到了他天才的发挥。无数年轻的想法在这里诞生,彼此碰撞,热烈交流,没有国家与民族的分别。后人往往难以相信:分分合合的历史和命运的长河,整个人类最聪明的大脑曾在极短的一瞬间内,同心协力,仿若一体。
在每一个下午,杰西把头靠在阿加雷斯膝盖上小憩,他闭着眼睛,但不会真正睡去。他在人间滞留得太久,头发攒了厚厚一层,阿加雷斯为他打成蓬松的辫子,辫子垂在地上,就像一只金色的尾巴。那时阿加雷斯年轻气盛,精力充沛,他在每一分每一秒工作与学习,拿出去分享,得到一个伟大的成果,却很少感到满足。他嘴里嘟囔着人们听不懂的古怪公式,右手时不时写一笔潦草的数字,而他空余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摸神明的脑袋,像在哄人睡着。
除了学术上的天赋以外,阿加雷斯算半个音乐家,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有人听见过他弹钢琴,像他写的物理公式一样,深入而且优美。那天下暴雨,断电,外加天阴得很早,一位研究员被困在楼里,一栋楼的灯都熄灭了,他无处可去,心情凄凉,突然看见,顶楼一个房间亮着暖黄色的光。他走上最高的楼,门半掩着,他看见一副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奇景:不大的屋子里摆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