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逢三十岁生日的那天,一个人在科室加班到很晚。
眼睁睁看着天黑下来,乌云密布,雨点散落,越下越大,到了难以出门的地步。祁逢把抽屉里的伞拿出来,做贼一样点了根烟,有些可惜地吸了一口,烟头按在雨伞布上,烫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祁逢把伞半展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熄了烟丢进水池里冲走。窗外雨大,他只开了一点缝隙,立刻就有风雨吹进来,打shi了衬衫。
手机铃响,是父亲打来的。
三十岁的祁逢还不结婚,最先坐不住的是祁父祁母,明示暗示不断地来,祁逢早早就向身边好友表达过不婚的意愿,也是齐刷刷的一片:“你是祁家独子吧?不结婚不合适吧!”
只有韩荆说:“他妈的,不结就不结,我也不想结婚。”
祁逢一把握住韩荆的手,千金易得,知己难寻,韩荆作为韩家独子说这话,简直是他坚定信念路上的加油站。
祁逢后来才知道,韩荆实打实一个同性恋,父母开明,早早出了柜。他说不想结婚,压根是结不了婚。
他妈的。
韩荆喝得大醉,伏在酒桌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酒杯不放手:“开几把明,他们压根就是懒得管我......他们多忙......忙挣钱,忙吵架,就是没空养儿子......”
祁逢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你再喝就要喝死了。”
韩荆醉醺醺地笑:“死了也不错。我今年多大了?”他掰着手指算,十根手指掰了两遍:“哦!我二十了。嗨呀,韩冀也是二十岁死的吧?”说完又开始掰手指,这次只掰了一只手:“居然五年了!祁逢!你敢信啊,五年了!程瑾都死了五年了!”
祁逢问:“程瑾是谁。”
韩冀迷糊着,听见他问,很羞涩地笑:“程瑾是我初恋啊。”说完又摇摇头,敛了笑容:“不对不对,程瑾是韩冀对象。”
好大的信息量,祁逢一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四周瞄了一圈,慌乱去捂他的嘴:“妈的,死醉鬼,你瞎几把说什么呢。”
居然五年了,祁逢,你敢信啊,五年了。离那晚满口胡言的醉酒韩荆都五年了。
父亲说:“我们只剩你一个儿子了,只希望你成家立业,过好自己的日子,别让我们多Cao心。”
祁逢说:“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嗯个屁,伞破了也给我去相亲!”
“伞破了,会淋雨啊,淋雨了一幅狼狈样,别的姑娘看不上我的。”恰逢相亲对象回复他一把破伞照片和隐晦建议取消约会的提议:“雨是很大,我们算了吧。”
祁逢乐滋滋地和父亲说:“你看吧,人小姑娘都说今晚算了。”
祁父噎了下,愤愤挂了电话。
祁逢终于在临近午夜时出了科室,走廊灯暗,遥遥十几米外迎面走来一个瘦高青年,淋得透shi,雪白衬衣还滴着水,祁逢揉揉眼睛,看他的脸总觉得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站在暗处,灯光昏淡,意欲上前几步仔细看看时,青年已经转身进了病房。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眼睛圆圆的小护士和他打招呼:“祁医生,今晚留得这么晚啊。”
祁逢冲她笑笑:“是啊,加班辛苦,陪护也辛苦,刚刚那个是病人家属吧?这么晚了还来。”
小护士点点头,笑意羞涩:“是啊,不过那个家属好帅啊,幸好我今天上晚班才看见。”
祁逢平常和她们插科打诨惯了,便问:“那他帅还是我帅啊?”
小护士的圆眼笑眯起来,不假思索便说:“容先生帅。”
“容先生?”
“对呀,他叫容璟槐,连名字都好听,哎呀,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呀......”
祁逢随意聊了几句,拿着他那把破伞走了,冒着雨跑上了车,暖车暖了好一会,脑子里过了千百张人脸,突然一锤方向盘:“他妈的!程瑾!”
祁逢帮着韩荆查过程瑾,履历平平,除了一张脸倒真没什么记忆点,那份资料上小小的二寸照片属实很惹人铭记。
祁逢把打印整理好的资料要给韩荆,韩荆看见那资料如看见洪水猛兽,慌忙摆手拒绝:“妈的,人都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忘了程瑾?以后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他相关诸事,我感谢你。”
祁逢无语,一边想要忘却一边找的情人全是那个模样的,多缺心眼,除了韩荆也算是无出其右。
韩荆说:“你懂个屁,程瑾那张脸早就成为我的审美标准了。”
那份资料被祁逢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辛苦找人查了好一阵,韩荆看都没看一眼。
思及此处,祁逢背后阵阵冒着冷汗,哪有死人复活的事,可越想越清晰,刚刚走廊上看到的漂亮青年,分明就是长得一样。
祁逢匆忙发了几条消息出去,找人继续帮他往下查,查程瑾,查容璟槐。
一晚上都没睡好,祁逢干脆请了假,请假的消息刚编辑完发出去却没了睡意,翻来覆去再睡不着,祁逢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