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年时间里,江夜明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母亲从没有抱过他,没有安慰过他,也没有夸奖过他。
准确地说,他的母亲根本就不怎么在意他。她不在意他吃饱了没,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受了欺负,甚至不在意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唯一在他耳边重复过千百遍的事情,就只有“要听三殿下的话。”
三殿下是宠冠六宫的宸贵妃的儿子,而江夜明的母亲是宸贵妃的贴身宫女,在生下江夜明之后被封为叶嫔。
宸贵妃没有进宫之前,叶嫔就是她在家时的贴身丫鬟,她五岁时开始学给当时三岁的宸贵妃做事,宸贵妃入宫的时候家中托关系又将叶嫔送进宫里继续留在宸贵妃身边。宸贵妃有孕,为了固宠,就让叶嫔伺候来看望她的皇上,就这样,叶嫔也怀上了孩子。
自懂事起叶嫔学的都是如何听宸贵妃的话,她是这样,她觉得她的孩子也应当这样。
她的忠心,她的关怀,都给了她主子的孩子。
江夜明身为皇子,虽然不至于缺衣少食,可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他的衣服总是给其他皇子送剩下的,也不管是不是合身,他吃的东西甚至比不上宸贵妃养的猫,夏日分冰的时候时有时无,冬日的碳烟熏火燎不说还总是不够烧。
为了好过一点,江夜明试着去讨好三皇子。
三皇子名叫江承平,江承平看不上江夜明瘦小又怯懦的样子,又恶心他是个奴婢生的贱种。但是看江夜明骂也骂不动,打也打不走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孩童的恶劣总是天真而残忍,江承平说江夜明,又瘦又没力气,还不如他养的狗。他把江夜明和猎犬关在一起,看着江夜明被猎犬叼着脖子压在身下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你看看你那个样子,连我的狗对你都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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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总之江夜明跌跌撞撞地长到了十五岁,在这一年,老皇帝病重了。
宫里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
这本来和江夜明没什么关系,毕竟老皇帝可能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而其他不管兄弟哪个上位,可能都是给他一个小小的封地让他赶紧滚蛋。但是老皇帝没有立太子,几个有竞争力的皇子天天互相Yin阳怪气,火药味十足,就差直接上演全武行。三皇子也是颇具竞争力的其中之一,后宫的女人属宸贵妃位份最高,他的外公是户部尚书,外家在朝中势大。
可就算这样,三皇子也天天火气上头。发火不能在朝堂上,以内阁首辅为首的世家还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倾向,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投向了另一个皇子,而朝中还有一个八风不动的九千岁天天煽风点火。
最容易被三皇子迁怒的,就是江夜明。江夜明有时也会想,江承平在自己身上已经砸碎了多少花瓶又或者是抽断了几根鞭子。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个蝉鸣聒噪的午后。
江承平为了表现他的扇枕温席带着江夜明一同去给老皇帝侍疾,具体表现为让江夜明跑前跑后端茶倒水而他负责动嘴皮子,反正老皇帝病的昏昏沉沉,只要江夜明不出声,他也看不出究竟是哪个儿子在伺候他。
到了喂药的时间,江承平终于愿意自己动手,以免老皇帝喝了药认出人来。可是老皇帝已经病的很重了,不太能喝的进药,连连咳嗽药喷了喂药的江承平一身。江承平怒从心头起又不能对着老皇帝发,转身就把药盅往江夜明头上砸去。
江夜明看到江承平转身的时候就做好了倒霉的心理准备,低眉顺眼地准备承受江承平的怒火,可却没等到头上的疼痛。
“咱家真是没想到,三殿下在乾清宫也这么威风。”
江夜明偷偷抬头看向说话的人,那人一身赤红蟒袍,戴三山帽,手上戴着硕大的彩宝戒指,但有一只手指空着,再看地上,药盅不远处正是一枚戒指。
“见过九千岁。”江承平敢对江夜明发脾气,可不敢对谢灼发,虽然背地里骂阉党,可哪怕是他母亲宸贵妃来了也得规规矩矩口称千岁。
“陛下龙体欠安,你二人却弄出如此动静,理当反思。禁闭三日抄《孝经》十遍,以儆效尤。”
江夜明看江承平拳头捏的发白,就知他是气狠了,可又不敢顶撞九千岁,只能行礼谢千岁教诲。江夜明很少能看到江承平这样,有些不知所措,原来不可一世的江承平也有怕的人。
低着头走出乾清殿,江夜明知道江承平肯定会把这笔帐算到他身上,看来这几天他别想好过。正想着,却被一个小太监拦住,“四殿下这边走,千岁爷让您跟三殿下分开来,免得再闹出动静。”
在江承平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跟着小太监离开,江夜明只觉得逃过一劫,可当他在晚膳后看到踏进院门的九千岁,觉得自己这是刚出虎xue又进狼窝。
九千岁对江夜明来说,是传说中的人物,此前只在逢年过节宴会上远远见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