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胥城下河的入口形似城门,却大了
数倍,单是这样的船体还可以容纳。但这只巨舟的桅杆将近七丈,正比入口高了
数尺。此时船身已大半进入桥拱,穿着碧蓝色奇异丝料的船主正在与姑胥的官员
交涉。
「那是鲛人吗?」凤清菊只听说过这个生活在海中的种族,对他们充满了好
奇。
「不。鲛人跟我们很像,他们手臂上有鳍的痕迹。瞧,他们颈中那些绿色的
鳞片,这些人来自更深的海洋,是能在水中呼吸的鳍族。」
「鳍族?」凤清菊还是次听说。
「鳍族往来陆上,需要两年甚至。即使走遍天下的姑胥商人也没有去过
他们在海中的城市。」
「他们在争吵什么?」
「鳍族的船只要进城,但桅杆太高了。」
凤清菊道:「这也值得争吵么?把桅杆去掉一截不就可以了。」
子微先元笑道:「鳍人说,他们祖先的神灵就栖居在桅杆上,谁敢动他们的
桅杆,就是鳍族的死敌。他们要求把桥上的建筑拆掉一层,那些姑胥的官员正在
头疼呢。」
姑胥人的豪奢与精明,在他们的官员身上同样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使在始终
处于夏日的南方,他们也穿得整整齐齐,为首的官员穿着华服,里面用了五层绣
着不同纹饰的纱衣,却毫无累赘之感,华丽而又轻便。
载有深海奇珍的鳍族海船,一向是姑胥最受欢迎的客人,但此刻姑胥官员希
望去掉桅杆,鳍人则要求拆掉桥梁,毫不让步。如果只是一座桥,也许姑胥人就
拆了,但这里是城下河的入口,要拆的不仅是一座桥,还有桥上的城墙、商楼、
仓库甚至兵营,代价未免太大。
鳍族的船主越来越愤怒,按着腰间的武器,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双方又
商议一会儿,忽然那名官员一声令下,几名随从跳入水中,选好方位,在船上「
呯呯」凿了起来。河水涌入舱内,庞大的船体缓缓下沉,船舷离水面越来越近。
凤清菊骇然笑道:「难道进不了城的船就要凿沉么?」
子微先元也正疑惑,鳍人出没深海,生性悍勇,为了根桅杆就要拼上性命,
何况是凿了船。眼见那名鳍人拔了刀,架在姑胥官员颈中,随时都可能斩断他的
喉咙。
那官员神态从容,又大声吩咐几名。那些姑胥人早已备好物品,十余人一起
动手,将刚凿出的缺口重新堵住。当海船停止下沉,高大的桅杆正好矮了三尺,
能够进入拱形的桥门。
那鳍人收了刀,在那姑胥官员肩上佩服地搂了一把,叽叽咕咕说了一串,然
后跳上船。庞大的海船缓缓驰入河道,消失在城市下方。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凤清菊道:「他说什么?」
子微先元笑道:「他说那官员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姑胥人,要送给他一幅蛟皮,
还请他到海中做客。」
凤清菊道:「那些姑胥人算得真准,差上几分,这条船就真的沉了。为了让
这船进城,未免太冒险了。」
子微先元笑道:「姑胥的商人计算最是精明。这条船能给他们带来的财富,
远远超过这样的危险。」
姑胥河网密布,整座城市都交织着密如蛛网的河流。比河流的则是桥,
各式各样的拱桥、梁桥、石桥、木桥……一座座连绵不绝。比桥的,则是舟
楫。船、舸、舳、舲、舢、艟、舟、舻、艋……不绝如缕,两人随意漫步,几乎
分不清脚下是建在土地上的道路,还是架在河流上的桥梁。往来如蚁的舟楫与他
们擦肩而过,彷佛摩肩接踵的行人。
两人立在桥上,凭栏远眺,缕透过云层,出现在远处的城墙上,脚下的
姑胥城彷佛从睡梦中醒来,渐渐变得鲜活而华丽。
注视良久,凤清菊道:「如此平安喜乐,尘世自有尘世间的好处。」
子微先元这会儿正提心吊胆,两人不经意地漫步,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城
西。河道对岸几株垂柳后面,就是他给眉妍赁下的宅院。
男子置下姬妾外室,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子微先元一点都不想被凤清菊知道,
自己这会儿身边已经有了女人。说不定这会让凤清菊格外高看他一眼,从此对他
另眼相待。想再与她携手同游,只有等下辈子了。
也许从昨天开始的霉运还没有结束,就在子微先元如芒刺在背的时候,小楼
上轩窗轻轻打开,露出一双白嫩的玉手。
子微先元冷汗险些下来,连忙背过身去,假作观赏另一边的风景。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