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琂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宁杳主动拉住他的手,一起往冷宫深处走去。她边走着另一手按了按腰间的乾坤袋,嘴角抿起一点儿若有若无笑,在烛光明明灭灭里垂下眼帘,落在裙摆上的目光凉飕飕的。
夏苏,绫冬,吴国王后,这身份可真是有够多的。
她想干什么吗?
再重演一次当年的大乱吗?
宁杳心里有诸多想法, 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与扶琂走到了一处老旧的宫殿前, 冷宫院墙里分东西南北四处,此处便是其中之一, 横梁门枢上蛛网纠缠, 目之所及尽是尘灰堆积,俨然多年无人清扫。
半开的门洞里灌着夜里凉风,呼呼的声响似鬼哭狼嚎。
西废宫的妖魔之气是最浓重的一处,梦兽圆滚滚的影子从里面飞快一闪而过。宁杳与扶琂对视一眼, 双双入里。厚重的木门轰的阖上, 整个殿中只有扶琂手中的灯笼有一星光亮。
痛呼的尖叫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宁杳与扶琂飞快穿过前堂到了西废宫的后院。他二人刚立在老旧的小廊下,院中石灯柱依次腾地亮起,煌煌如白日一般, 宁杳抬袖挡了挡, 轻轻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子。
“小妹!小心!”
是宁楹的声音。
宁杳顿了顿一动也没动,扶琂伸手一拽,两人出现在几米外, 方才站的小木廊被一道红光击得粉碎, 化作漫天飞灰。
“天衍宗的修士竟这般无用, 飞霞道人之后, 到底还是没落了。”石柱上的女人撩过肩头红色的纱衣,好整以暇,扬眉睥睨。
“王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宁杳冷然, “突然出手,可非君子所为。”
“认出我来了?”千里春揭下面纱,掀起红唇,“和妖魔谈君子所为,可没什么道理。你们正道修士总是满嘴的仁义道德,约束你们自己就好了,那一套可别往我身上使。”
她笑了两声,广袖半掩了面,长发纠缠着红色衣袂,勾人的很。关在大铁笼子里,定力不足的男修士们无不是两眼发直,神昏目眩。
宁杳紧紧抿唇,看到这皮囊,很难不让她想起远在东山的树灵,以及在河都死去的绿袖。
心脏与皮囊都是旁人的,除开这两样,她自己又剩下什么?
“小妹!你快走,马上离开这里!”宁楹和所有修士一起挤在大铁笼子里,大声喊道。
宁杳冲她摇了摇头,上头的千里春抬了抬手,掌心处正好落了一束月光,“走?这可不行。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真当这地方是窑馆子?”
宁杳:“你到底想怎么样?放了他们。”
千里春一挥长袖,掀开了院中左右两处罩着的黑布。
左边的大铁笼子里妖气冲天,装满了各类妖族;右边的大铁笼子里关的是一个年轻男人,靠在铁栏杆上目光冷戾,出口的声音如寒冬凛冽,满含杀意,“千里春,你好大的胆子。”
失踪的修士,不见的妖族,全部都在这里,都是这女人干的好事儿。
他先时进入冷宫,并未见到老师和九清的影子,而是遇见了梦兽,本想一探究竟,不想却遭了道儿。这地方早布下重重机关,分明是早有预谋,就等着他上门儿了。
玉淩昭早起了杀心,这区区铁笼根本困不住他,可坏就坏在此时浑身乏力,根本使不出气力来。
“君上,这降妖除魔,正道修士是最有一套的。妾知君上修为高深,万不能硬碰硬的来叫自己吃亏,所以特意搜罗了好大一批驱魔粉,以千倍的剂量加了香置于冷宫地下,你一进了院子就染上了。”
千里春笑道:“君上年轻气盛又自恃修为,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从来都看不上的驱魔粉撂倒吧?这就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什么都不能小瞧的,抵得住十份百份的量,后面还有千倍万倍等着呢。”
宁杳看了看千里春,目光又在玉淩昭身上停了一停。
玉淩昭有所感,忍不住出声道:“老师……”
宁杳微微睁大眼,左右看了看,“你在叫我?”
“姐姐!”
又有声音响起,吸引了诸人的目光过去。
困住妖族的铁笼子里,黑衣长裙的女人抓着铁栏杆,正又惊又喜地望着宁杳。
和芪没想到时隔多年与姐姐重逢,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之下,但无论如何,能得以重会,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她高兴地又往前凑了凑,“姐姐……”
“你也在叫我??”宁杳表情古怪,一言难尽道:“你认错人了吧,这位姐姐,你的年纪看起来可比我大上不少。”
和芪用力地摇头,她怎么会认错人呢,就算她认错了,九清上神就在那儿,玉淩昭也在那儿,总不能都也认错了。
千里春再度审视着宁杳,看底下的人皱着眉头,心又往下放了放。
她满意地勾唇一笑,“怎么还叫起姐姐妹妹来了?现在不是给你们认亲的时候,这里也不是给你们叙旧的地方。好了,月至中天,正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