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神秘前辈,与她有着相同的目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不可能骗她。
“……他对你用情至深,你觉得这样对他真的好吗?”游云迟疑片刻,还是问了。
衡玉突然抬手捂脸。
她没动,连肩膀都没抖过。
就这么直挺挺坐着。
“我……”只是开口说了一个字,衡玉便没再往下说。
游云装作没听见她声音里的哭腔,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便将灵力注入她的身体,让她冰凉的体温稍稍上升些许。
许久许久以后,衡玉慢慢放下自己的手。
她依旧是一副平淡而清冷的模样,没有丝毫失态。
连头发都柔顺至极,没出现过丝毫凌乱。
现在,她正犹如个旁观者般冷静剖析自己。
“可能还是因为我对他用情不够深吧。”
“我之前恼怒那些人逼他。但我知道他并未将那些人放在心上,所以他不会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如今我才知晓,我方是那个逼他最狠的人。”
所有人都在逼他放弃。
连她也在。
忘忧草, 以血养之,每月浇灌一次,一年花开结果。
服用其果实, 忘情而不灭记忆。
——《合欢宗宗史》
衡玉躺在暖帐里, 睡得格外不踏实, 反反复复陷入梦魇。
梦中,她误入佛殿。
那熟悉的人站在佛像下方,始终安安静静凝视着她,不吵也不闹, 神情里的哀伤却像是一池凝固的时光。
她下意识往前迈步, 两人如同身处不同纬度的空间般, 她怎么往前走, 都无法拉近两人的距离, 只能一直徒劳无用地站在那里, 被他哀伤的眼神, 一遍又一遍凌迟。
以前,只要觉察出他情绪低落, 她便不自觉去哄他。
十指相缠、拥抱,直至缠绵,一次又一次次都是她先行主动。
如今也是她先行放弃。
衡玉翻身的动静大了些,天蓝色床幔上方挂着的大铃铛被震得抖动。
叮铃叮铃——
声音清脆也嘈杂。
薄被一角早早滑落到地上, 随着她翻身的动作, 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也在往下掉。早晨寒露重, 不比艳阳高照时暖和,衡玉明明没盖着被子, 额头却闷出一层薄薄的汗。
晨曦从外面探进来, 被天蓝色的床幔过滤之后, 才轻飘飘落到衡玉的睫毛上。
刺眼的光线一照,衡玉睫毛剧烈颤抖起来,挣扎般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她睁着眼睛,凝视着床幔上的铃铛。
待到意识全部回笼,衡玉胡乱摸着床榻周围,始终没摸到被子。
她用手支起身子往床底探了眼,伸手一捞将被子从地上捞起来扔回到身边。
睡意已经全部驱散,衡玉赤脚下床,踩着冰凉的地板走到窗边。
窗台上,那盆栽种着忘忧草种的盆栽正安安静静摆在那里。
被黏稠的血ye浸泡一夜,现在草种顶上已经冒出尖尖的小芽。那小芽是草绿色的,色泽清新而明艳。
但混着泥土里那黏稠的血色再看,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长得还挺好看。”衡玉点评一句。
就是有点费血。
她在窗边坐了会儿,原本想出去晒晒太阳,又怕游云瞧见她会心底来气,便继续枯坐。
枯坐时人总容易胡思乱想,衡玉觉得这项事情也不太适合自己,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什么好,干脆研究起阵纹来。
游云把小白送回来时,桌案上已堆满密密麻麻的阵纹图纸。
他瞧了几眼,见桌案实在乱得很,按照顺序帮衡玉整理阵纹。
衡玉趁着画完阵纹的间隙瞥游云一眼,瞧见他的动作,她太阳xue不自觉抽疼起来。
她有个坏习惯,研究东西时一旦入了迷,在停止研究前都不会整理图纸,于是东西总是乱扔着,洒得到处都是。那时候了悟来找她,总是跟在她身后整理图纸,初时她觉得这样很打扰她的研究思路,便随口说了一句,他再来整理时动作就格外的轻,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尽可能地不打扰到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
游云整理好图纸,抬眸瞧见衡玉的表情,瞬间就炸了。
“为师委屈自己帮你忙,你居然还嫌弃我。”
“师父,我嫌弃你打扰到我了。”衡玉认真道。
游云险些气出个好歹来。
孽徒!
果然是孽徒!
第二次浇灌忘忧草时,恰好碰上合欢宗新一届弟子选拔。
每一次浇灌,血ye用量都要比前一次多上些许。
衡玉听到游云这句介绍,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用量?这个词听着怎么这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