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如同穷途末路的野兽,分不清前方闪着光的究竟是猎物还是陷阱:“等我拿到配方,一切都会结束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憩时从下颌取出明珠的机会只有一瞬。他燃烧着被透支殆尽的精力,以献祭灵魂的姿态弯下脖颈,轻轻地说:“标记我吧。”
“杀掉你。”
而闻劭终于如同殉道者一般,主动温和地走进了那个良夜。【1】
“这不是你把我家搞得乱七八糟的理由。
“玫瑰花太俗,烛光晚餐太土。豪华酒店情趣房,出差的时候早住腻了。至于什么豪宅豪车名表,你们江教授可是拿老同兴当白开水喝的人,看得上这些吗!”严峫两眼放光:“所以干脆全送一遍吧!”
“我会标记你,不过不是现在。”
或许有一天我会死在他的手里。闻劭拥住江停的那瞬间,如同遗失多年的碎片耦合完毕,尘封已久的齿轮开始转动。
琢磨生日礼物是个麻烦事。按理说到了严峫这个条件,这种事情是不需要特别费心的,挑最贵的买就对了。可问题在于,自从结婚之后,大大小小的节日不断,严峫早把能买的都买了个遍,就算他有心想送,江停样样不缺啊。
津海市的四季并不分明,三月初春,建宁市局两旁的粉樱已经蓬勃绽放,津海仍在漫长的冬季中踟蹰。
成群的车队翻山越岭,携带着无数鲜血铭刻而成的罪孽,驶向它们既定的命运。
“憎恨你把我卷进这一切,又毫不犹豫地离开我。”
“首先,江停一进房间就会看到烛光摇曳,然后发现床单上铺满了玫瑰,都是我亲手撕的噢!床上的盒子里有把车钥匙,背面的字条上写着“楼梯间”。楼梯间的盒子里是去天台那部法国的爱情电影看过没?最后他会顺着一层一层的线索找到他亲爱的老公我,够浪漫,够心动吧!这可是我们局里的小丫头专门传授给我的,说保证拿下!”
建宁市局最近侦破了一起跨境涉毒案,刑侦那边必须得由严峫把关。但江停并不知道严峫前脚忙完,后脚在凌晨暗搓搓赶了最早的航班飞津海,为的就是专程陪他过生日。
“啧啧,我易感期那几天,江教授可是看到我就腿软,热情得要命,甚至不肯放我去上班两个alpha忍得很辛苦吧,要是撞上易感期同步,十天半个月只能干瞪眼,真难为你家小吴了。”
江停一向很有原则,但面对吴雩除外。严峫一时不好说谁带坏了谁,挤了挤肩膀,挖苦道:“该不会是闻到你一身味道躲得远远的,连家也不敢回吧?”
“易感期保持通风,防止信息素聚集,理解一下。还有,你最好理我远点。”
“所以下次别再这样对我了好吗,我怕我会忍不住”
“那不是先前他身体不好,还在恢复期嘛。这种事要讲究一个水到渠成,有时候氛围到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比如今晚,江教授看到我不远万里赶来,为他精心策划的浪漫生日礼物,说不定心一软,口一松,就”
闪着光的泪水从江停美丽的眼睛里涌出,掉落在闻劭颤抖的手心上:“我可能有某种情感障碍。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普通人赖以生存的社交关系我全都没有。哪怕有一天你放我回去,我恐怕也只能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如果非要用一种感情来概括对你的感受,或许是憎恨。”
他只有这句话是真实的。
步重华面无表情地戴着口罩,誓死要在寒风中坚守阵地。严峫挑起了英俊的眉头,习惯性挑刺:“呦,瞧你那矫情样子,你对小吴也这样?”
他箍起江停的下颚,正想看清那双善于欺骗人的眼里究竟有几分真实,指尖却蓦地一烫。
步重华早已免疫了这位妻奴表哥见缝插针的秀恩爱,此刻也波澜不惊地反击:“是吗,那你们怎么还不标记。”
“不就逛个街嘛,怎么还没来?我说阿花,你老婆究竟把我媳妇拐哪儿去了?”
江停战栗的唇齿已经很难说清楚话了,但他依旧扬起脸庞,如同二十年前一样,对他曾经的伙伴释放着强烈无比的纯粹情感:
“吴雩是吴雩,你是你。”步重华懒得多费口舌,低头看手机:“我给吴雩打电话了,但他没接。我猜他喝了酒,而且是和江教授一起,呵。”
雨停了很久,但闻劭却听到轰隆的惊雷声从上空炸开,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绳索,时隔二十年,再次从眼前垂落。
严峫刚对着镜子审视完挂牌五万的脸,鼻尖一酸,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他今天特意捯饬过了一身正装,从衬衫到袖口都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牌子,配套的领带结都要六位数,俨然一只开屏的雄孔雀,但不耐寒。尤其是这会步重华家的大复式门窗大开,暖气都不顶用:“去去,帮表哥把窗关了,冷死了!”
但这样也很好。
闻劭心想。但他依旧张开手臂,拥抱住了那具孱弱而坚强的躯体。
闻劭重复了一遍:“憎恨?”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