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里,碎在风里。似乎通过这样的颜色变化,就能欺骗自己说,纸钱真的燃烧了,真的送给了想送的人了。
“你在给谁烧?”
这一次,她沉默的时间更久。
久到司马懿都以为她没有听清自己的话时,阿广才开口,声音轻极了。
“……你知道吗?这片地,在古时候,叫广陵。”
他的头突然尖锐的疼起来,像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痛感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面前的女子身影变得扭曲,又慢慢模糊,这阵刺激中,他感觉自己脑海里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
竹筒饭,账本,鸟食……
还有黑色高马尾的少女,毛绒绒的小狗,围着他打趣的很多人,还有他不堪其扰的、无奈的笑着转头,看见一个人,模糊的脸,却笑着跟他说着什么。
有一个词呼之欲出,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万事万物好像脱离了原有的轨道,正在一点点变远,一点点变模糊。
他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世界朦朦胧胧的,在他眼里汇聚成一片混沌,他伸手试图抓住阿广,却只抓住了空气里盈满的纸钱灰屑。
“……等等、别走!”
这是他意识清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司马懿又做梦了。这次的梦的对象终于不再是阿广,但变得更奇怪了。
——他梦见自己叫傅融,是一个能打会算的副官。
这个梦几乎真实的不像个梦,他怔怔的看着着自己身上的古装,手往脑后一伸,又摸到一头长发,高高的扎成马尾。
“……傅副官?傅副官?醒神啦!”身旁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他。
他听见自己说:“她呢?”
“楼主说她和阿蝉去买爆竹,忙了一年,可终于过年了!累死了都!”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傅副官今天怎么失魂落魄的?”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司马懿听见身边的女孩子叫他蛾使,蛾使熟稔的跟他搭话:“生病了?过年了偏偏病了,怎么这样不巧?”
“没生病,就是有点累。”司马懿几乎脱口而出,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又一次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
“傅副官去休息吧,我们楼里一年下来数你最辛苦,采买东西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旁边的女孩子们对呀对呀的附和着,脸上是纯粹的担忧。
司马懿心里泛出陌生的情感,温暖的,好像能抚平干涸大地上的条条沟壑。他听见自己说:“今天可能真的不舒服……那我先回去了,麻烦你们了。”
“好生分哦。”女孩子们唏嘘,蛾使无奈的摇摇头,跟他说快回去吧。
司马懿转身,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面前的集市、小摊、来往的人群与车马全部消失了,他看见诡异的滚烫岩浆爆裂迸发,天被撕开一道口子,滚滚洪水从裂口处呼啸直下,巨响轰鸣,他一瞬间几乎疑心耳朵是否被轰隆声震至失声。
他背后立刻奓出一身冷汗,本能的想要后退错开几步,谁料刚抬脚,面前的景象、声音、岩浆、洪水,又都通通消失了。
面前的一切照旧,小贩的吆喝声还在耳侧,司马懿的冷汗却浸湿了里衣。
不对。不对。太奇怪了。
一切都很奇怪。自从遇到阿广那天之后,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阿广神秘,来去无定,独留他在怪诞景象中无所适从,整个世界忽然扭曲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他无法控制的迷茫起来。
夕阳渐渐西斜,暮光像吸饱了血的红唇,向这片土地露出可怖的獠牙。司马懿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像铅水一样沉沉的灌在胃里。
他心事重重的回了绣衣楼——走到门前才发现,这段路他走的居然出奇的顺畅,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像走过很多次似的。奇怪的事发生过太多,他对这个已经视若无睹了。
转眼间就到了夜半,他回到绣衣楼,发现出门采购物资的各路人马都回了绣衣楼,院子里人声喜气洋洋的一片,厨房内烧着火在下饺子,蒸汽袅袅的飘到半空,有人说吃到五铢钱的今年会有好运,院里在燃烧烟花,一根小棒顶端噼里啪啦的闪着火花,映在人脸上,溢出幸福与喜悦。
人潮泛着幸福的波浪,司马懿推开院子大门,看着院子里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却几乎手足无措的不知何去何从,本能的想要退出去,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安全领域。
他闻到空气里蜡烛燃烧的味道,很熟悉,那味道像是从记忆深处飘来的一样,他隐隐约约想起来,似乎每年快过年时,就有人在他身旁看着他扎灯笼。灯笼通红,两端点着金,很喜庆的颜色,竹片弯折,把幸福笼在灯笼大大的肚子里。
“傅副官回来啦?楼主呢?”
傅副官是谁?是在叫他吗?
面前的人看不清容貌,司马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仓促的摇摇头应付过去。
他站在人群当中,却好像逆流而上的小小蚂蚁,一个质问就能拍出滔天大浪,让他原形毕露。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