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宏儒勉强睁看半只眼。
自开春起,他便未离过床榻。
“圣上!”佯装慌乱地跪倒在楚宏儒身前, 余慕娴哽咽道,“怎会如此……”
“余卿莫哀……生死皆有命数,怨不得人……”抬手命窦方将余慕娴扶起, 楚宏儒道,“寡人以为,早在羊舌不苦谋篡时,寡人的命数便已经尽了……谁知, 咳咳……寡人竟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圣上……”偷瞄一眼楚宏儒露在被外的手背,窦驰泣不成声, “您别再说了,太医已经命人下去熬药了……”
“窦卿,莫要再哭了……你不该在此处哭……”挣扎着握住窦驰的手,楚宏儒道, “寡人对不住你……”
“圣上怎会对不住臣呢……是臣不该居功,不劝阻圣上……”窦驰低泣道,“彼时羊舌不苦来朝, 驰便知其居心叵测……谁知,他竟能寻到先帝的玉环……”
“罢罢……此不过是寡人这皇位来路不正……”摇头止住窦驰, 楚宏儒示意婢子给跟前的三人赐座。
“罗昌已是在来的路上……至于奇书呐, 他前日便被寡人派至北地迎长公主归都……因迎长公主一事突然, 故而,寡人并未告知三位爱卿……”屏息将话说完,楚宏儒眼前一黑,险些扑倒在榻边。
“圣上!”窦驰匆忙从凳上起身,复跪到楚宏儒身前。
“窦卿……”睁眼对上窦驰的眼睛,楚宏儒吩咐道,“扶寡人坐好,寡人想说的话还未说完……”
“不急……”低眉等着婢子将参汤喂到楚宏儒口中,余慕娴道,“圣上,日子还长着呢!”
“余卿当真这般看?”打眼从余慕娴身上掠过,楚宏儒道,“近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父子了……奇书他……”
“圣上还是少说两句吧……”抬袖抹抹泪,窦驰道,“臣等也知晓奇书是块良木,可……”
“窦卿又要说他不堪重用么?”仰面将现实投到余慕娴身上,楚宏儒问道,“余卿以为奇书如何?”
“这要看圣上的意思……”想过余奇书此时已从罗昌手中分得了窦顺的军权,余慕娴起身朝着楚宏儒拜了拜,“若是圣上信奇书,便该许之高位,若是不信,那便该诛于野!”
问余慕娴竟是出言要杀余奇书,窦驰眼眶欲裂:“余相,你这是何言?你莫不是忧心奇书归来后抢了你余相的位子?”
“窦卿——”颤抖着咳嗽上几声,楚宏儒眸中有些许焦灼,“你日后万不可如此急躁……”
话罢,楚宏儒又转头与窦方道:“窦尚书,你以为寡人该将奇书放在什么地方?”
“臣以为……还是杀了为好。”窦方咧唇道,“圣上莫不是忘了,当年是何人给了先帝一刀。彼时先帝待窦顺,算不得刻薄,但其待先帝,仍是不由分说的一刀……此事臣查过,不过是因为当年先帝在邺城时,诛了几个乞儿……虽先帝算不得仁德,但依臣所见,落在其掌中的性命亦不算多……若是如先帝这般,也有仇家伺机报复……那臣以为,圣上危矣……”
“窦尚书此言差矣……”出声将窦方打断,余慕娴蹙眉道,“窦尚书只记得先帝与窦顺有仇怨,却不记彼时时事……若不是天灾不断,如何会引得战乱四起?若是战乱不起,先帝又如何需亲临城门……”
“那依余相的意思,便是要帮您的义子寻个好位子了?”毫不客气地在楚宏儒面前撕破脸,窦方道,“旧时冯家为乱,弄得千百家流离失所……今日,余相是要一仿么?”
“臣并无这般意思。”锁眉避开窦方泼来的污水,余慕娴道,“余家独门独户,纵然算上奇书,不过两人……敢问窦尚书,这世上可有两人称雄的道理?”
“可如今新都内,已是有民谣言‘天有二日,曰余曰楚’,余相如何敢对民愤充耳不闻……”怒气冲冲地起身与余慕娴对峙,窦方道,“臣以为,余奇书不死,不足以安臣心!”
“兄长!你何必在此处逼圣上做决断?”扬袖将窦方拉至一处,窦驰抟袖与楚宏儒一拜,“圣上,奇书命途如何,皆看您心意!”
“是吗?”疲倦地将立在榻前的两人看过,楚宏儒心底无端起了几分苍凉。
这便是他心中的肱骨之臣。
这便是他心心念念的托孤之臣……
这天下怎会有如窦家这般会伪装之人?
原以为窦家皆是会叫却不咬人的狗,谁曾想,皆是一群如何喂也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舍了国库喂眼前这两条狗,临死时,这两条狗却还想咬了他的尸身。
呵,何其有趣?
他竟是依着眼前这两人,走到了天下极尊的位置。
又因着眼前这两人,早早的舍了这江山。
真是悔恨啊。
闭眼记过三年前,余慕娴与他那封劝辞信中所言的,‘扶明鸿而居天下’,楚宏儒心头一痛。
三载帝王与十载摄政,孰优孰劣当真不可说……
但事以至此,也不必说。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