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太怂恿。
我不加思索地摇头,闲闲地品味杯中物——故事听听就算了,没必要搅和其中。
慈恩师太瞪圆了双眼,不满地叫道:“你就不问我,淑皇子为什么要我带他离开吗?”
私奔的理由还需要问吗——我是想这么说的,一抬眼就接触到慈恩师太不大友善的目光,于是我从善如流地问道:“淑皇子为什么要跟您私奔呢?”
仿佛就等我问这句话,慈恩师太立马回道:“因为我们俩不是私奔啊!那时候,先帝身体每况愈下,她有意将淑皇子许配给朝中有野心的中下品阶的年轻臣子,可淑皇子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坚持要自己选妻主,先帝素来宠爱淑皇子,却唯独在此事上不予妥协。淑皇子情急之下找我商量,适时,我偶然从御医院的吏目那儿得知先帝至多三年寿命,所以……”
所以您被流放,纯属自作孽不可活,还真怨不了别人——我在心里接道,没再理会慈恩师太一遍又一遍地述说淑皇子的痛苦与无奈,兀自思忖他处。
看来,先帝嫁淑皇子,并非随性之举,而是君王驭臣的权术。由于朝臣是通过“举荐制”入仕的,必然会形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局面,上品的官员,彼此关系微妙,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同荣辱共利害。我笃定墨台氏当年在朝中必是权势熏天。
先帝在驾崩前的三年就开始布置棋局,颛顼烨琼年幼,无法真正掌权,先帝索性改立墨台凤后所出为太女,一面是为了安抚墨台氏,一面是希望借墨台氏打压其它蠢蠢欲动的势力。同时,先帝又对墨台氏心生忌惮——这点从她临终前逼墨台遥立誓就可窥知,先帝想方设法培植新的势力与墨台氏以及其他势力集团达成权利的制衡,新势力的人选自然要从中下品阶的官员中挑选了,于是,淑皇子注定成为先帝的一枚棋子。
“……也就是说,淑皇子当时只是想暂时离开堰都,待先帝驾……不是,待新皇登基之后再回来。”慈恩师太钜细靡遗地描绘淑皇子私奔的经过。
“既然都私奔了,还回来做什么?”我下意识地反问,随即点头道:“也是,待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好办了,回来还能继续享福。”
慈恩师太不禁蹙眉,口中说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说过了,不是私奔,淑皇子为了所爱之人,甘心抛弃荣华、丢弃地位、舍弃名誉!”
“师太,淑皇子既然有意中人,为什么不去找那人私奔呢?我只能理解为,淑皇子的意中人不肯带淑皇子私奔。如斯女子,淑皇子又有什么好留恋的?!”我无动于衷地陈述。
慈恩师太一怔,嗫嚅道:“那个女子……不能带淑皇子走。”
“没有什么不能的,既然淑皇子能跑到汌河驿,说明私奔是完全有可能成功的,哪怕那女子是无法进宫的布衣白丁,也能伺机守在宫外接应。因此,所谓的‘不能’,不过是‘不肯’的借口罢了。”我淡漠说道,故事版本变了,却依旧滥俗。
“那女子如果只是一名布衣,事情反而好办了……她确实是不能,因为淑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恐怕那个女子至今仍不知情。”慈恩师太苦笑。
我的面皮不小心抽了一下下,敢情淑皇子喜好玩心电感应——打死我都不相信淑皇子是因为礼教的束缚而羞于表示,毕竟他都有勇气做出类似私奔的离经叛道的举动……
“师太,淑皇子莫非是一见钟情,没准他现在还不清楚当初惊鸿一瞥的女子是哪家的……当我没说,我只是想象力比较丰富罢了。”在慈恩师太的横眉怒目中,我清了清嗓子,转而说道:
“试问,寻常的世族女子,哪怕是显赫权贵,能轻易接近皇子吗?能随意出入后宫的女子,只有幽娘……”跟受指派及召唤的内侍卫,其中自然包括领侍卫内大臣墨台遥。
“若不是我发过誓,不跟任何人说淑皇子心仪之人究竟是谁,哪用得着如此吃力地引导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开窍呢?”慈恩师太死命瞪我,近乎咬牙切齿。
“师太,如果您打的是借由我的嘴传出什么话的主意,您恐怕要失望了。出了这个门,我没打算对任何人提及禅房内发生的事。”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对不对?”慈恩师太抚掌叫道。
即使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要牵扯上皇家,就断然不是可以轻易触碰的,不是谁都能说,也不是谁都能听,然而,慈恩师太却任性妄为地将一切揭开,就在初次见面的我的眼前,我想装傻都难啊!
我没答话,以茶润唇,以茶静心,茶汤经多次沸水冲沏,开始释出淡淡的苦味——
“姑母有提过,淑皇子的性子烈,偏偏又容易犯执着……”
“执着本身没什么不好,只是执着的结局不一定都是好的。淑皇子心仪之人,不是因为圣旨赶到汌河驿的女子,也不是回答‘臣万死’的女子。淑皇子心仪的女子,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慈恩师太无波无澜地说道。
我默默凝睇慈恩师太,明明是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