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离开此地,朝宴客峰飞去。
父亲究竟想做些什么?
柳释走后,应霜平顿时没了刚刚瑟缩的神情,转过头来,凝视孟亦。
孟亦平静回视。
倏而,应霜平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了笑。
见他这般令人摸不清心思的举动,孟亦想起许多过往之事,其实他们二人当初关系也是颇近。
犹记得九曲殿初建成之日,紫霞光照,天地通蒙,八方修真者来贺这年纪最小的金丹真人。那时,身为孟亦师尊的玄温亲手为这里题上“九曲”二字,孟亦以为这便是师恩,自己或许是师尊最看重的弟子,却不想多年后小师弟应霜平则是直接住进了鸿蒙殿。
然而那时的孟亦却并无嫉恨,或者说,他那时是欢喜且爱护自己这名小师弟的。
因为他有与孟亦相同的境遇。
应霜平此人和自己一样,都是玄温外出历练,寻找突破渡劫期机缘之时遇到,而后带回宗门的。说起来,玄温的三名亲传弟子,只有灵芮是七岁时被家族送来鸿衍宗,通过了宗门选拔考核,以单火属性的天灵根资质被同是火灵根的玄温收为亲传弟子,其他二人,都是“捡”来的。
孟亦初入宗门时,仅是个五六岁的稚童,应霜平初到之时,却已经十三四岁,是知事的年纪。
那时的应霜平瘦弱沉默,不善言语。他的灵根虽说是单灵根,却因为灵根斑驳,最后评定的资质并不多出众,在一众天资卓越的内门弟子中,显得平平无奇,也总被人私下里拿出来说道。
灵芮初入师门之时,孟亦便担起了大师兄的责任,对她多有照顾,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更多了一分千依百顺的溺宠。
后来应霜平成了他的小师弟,他也以同样的方式相待。
他知晓应霜平的资质并不多好,也听过门中弟子对其的窃窃私语。毕竟是自己师弟,日后或如灵芮一般相伴百年,且应霜平年少乖巧,孟亦心中多有叹惋,以为应霜平少年时期沉默寡言,不喜人群,有无法融入宗门与自卑的缘故。恰好他们二人同为风灵根,孟亦便在修为上对应霜平多有教导,有了他的指点,应霜平修为进境快了许多。
平日里,有什么适合自己这个乖巧沉默的小师弟可用的丹药法宝,孟亦也会毫不吝啬地往他那里送。与此同时,他还禁止门内其他弟子议论宗主关门弟子的悟性资质之事。
这样一来,有时连灵芮都吃起了醋,赖在九曲峰说什么也不走,道他偏心。
实则,孟亦对自己的这两名师妹师弟用的心思是一般多的。
渐渐地,应霜平不再如之前那般Yin郁,性格稍稍明朗了些,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师兄”、“师兄”的叫个不停。
后来不知何时,应霜平忽然不再跟随自己。
孟亦只以为他长大了,自有一番心事,与师兄疏远,就像凡间孩童会渐渐疏远父母一样自然。却不知他是开始与柳释深交,又频频追随宿歌,门中甚至传出他要与宿歌成为道侣的传闻。
再相见,已是陌路。
“师兄。”应霜平定定地看着孟亦,他说话的声音极轻,这两个字念在嘴里,仿佛被吃进了腹中,只剩叹然无奈的尾声。
孟亦眸中毫无波动:“我已不是你的师兄。”
应霜平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凝视了孟亦片刻,而后抬头看着九曲峰的天空,叹息道:“师兄这里,师弟我已有许多年未曾来过了。”
那消失的禁制困的是孟亦,防的却是他们所有人。外面之人进不去,而他,过去五十年,甚至连九曲峰山脚下的地界都跨越不得。
这般想着,应霜平继续自语道:“还记得,那时候我被师兄感念,性情逐渐开明,修为进步甚大,平常有事无事总想着往九曲峰跑,还被师尊训斥了。”
说到这里,应霜平看向童衡:“你是师兄的仆从?”
说罢,他状若腼腆地笑了起来,问道:“你会一直陪在师兄身边吗,绝不背叛他,绝不欺瞒他。”
对于他这番没头没脑的问题,童衡漠然道:“与你无关。”
他会誓死陪着先生一直走下去,是他自己之事,轮不到先生不喜之人在这里说道。
“呵。”应霜平轻笑。
童衡神色不变,疏离冷硬道:“修者若无事便请回,免得扰了九曲峰的清净。”
对于童衡不客气的送客行为,应霜平并不在意,他再度将视线转向眉眼间都是冷然的孟亦,叹然道:“师弟偶尔甚是怀念当初与师兄感情深厚的日子,那时的师兄温朗极了,着实教会了师弟许多东西。”
“所以,你又想在我这里等到些什么。”孟亦平静道,“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你可以觊觎的事物了。”
应霜平闻言,嘴角笑意变的苦涩,令人读不出其中意味:“师兄,我就是想看看你罢了。恐怕日后,你我师兄弟二人,再无相见之日。”
“你我之间,本不该有相见之日。”
过去是,而今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