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身一转,“走吧,该入席了。”
人来得差不多了,自然就要开桌。赵幼苓的身边坐着崔氏,自从上回的事情以后,崔氏对着她比从前多了更多的小心翼翼,就连喝茶也要先帮她斟上一杯。
“外人都道荣安公主与韶王妃关系不睦,如今瞧着不是挺好?”有夫人自己给自己倒满酒,“果真是人言可畏,这瞧着你们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样子,甄氏叫人羡慕。”
“我瞧着也羡慕得很。这女儿再怎样都比儿子亲。可惜我家只有几个小子,便是连庶出都没个女儿,看着别人家的女儿总归是羡慕。”
“羡慕什么,给你家的小子娶媳妇回来,可不就成了你的女儿。”
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视线时不时往赵幼苓身上落,言语间多番提起家中的小子,说到底不过还是先前的那些试探。
赵幼苓出宫途中被常乐公主之女设计绑走的事,谁人不知。
赵幼苓还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汴都城中那些争先恐后想与韶王府联姻的人家,能少去大半,结果……的确是少了不少,可也多了些人。
从前东宫这些属臣家还从未向韶王试探过,这事一出,这些人却生出了心思,开始纷纷试探。
嫡长子是不能娶的,可除了嫡长子,还是嫡次子,庶子……只要身份上过得去,何尝不能想着法子与韶王结这门亲。
更何况,太子也乐见其成。
赵幼苓看了看崔氏。
崔氏的脸上都快沁出汗来了。她不敢应承,又怕自己说错话,只能望向韶王。韶王摩挲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柔。
只是再怎么温柔的笑容,也改变不了韶王正滴水不漏地打着太极,拒绝掉这一门门试探到跟前来的婚事。
整场宴席,就仿佛是为了恭维韶王,哪怕是天子都只安安静静做他的东宫之主,不时将话头引到韶王身上。
有稍显的胆大一些的小娘子,寻了赵幼苓说话。她也不回绝,问什么答什么,更深的却始终避而不谈。
如此,酒过三巡,安定公主最先坐不住了,起身说身体不适,扭头就走。不多会儿,有小太监走到太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太子脸色变了变,到底没有言语。
等到宴席结束是,韶王上马,就听见赵幼苓望着东宫的方向笑了一声。
“太子……这个女儿,不像他,也不像太子妃。心肠狠毒,却还是愚蠢了些。”
韶王挑眉,不明所以。
赵幼苓笑:“女儿只是托人给太子和太子妃送了一份大礼。”
“我这位堂姐与她的情郎情意绵绵,怎么也该过了太子的明路才是。”
如韶王所言,东宫宴席罢,送走了韶王,太子不等余下的人离开,已径直往安定公主所住的地方去了。
等待他的,是被罚跪在地上的琴师,还有不依不饶和太子妃闹腾,衣衫不整的安定公主。
“你在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想让东宫的脸面,跟着你一起被踩在地底下,被人嘲笑?!”太子双目赤红看着安定眼下的模样,再看那琴师,也是一副春情刚过的样子,“你和这个男人多久了?”
“什么这个男人。”安定公主委屈地看着太子,“我心情不愉快,他安慰我怎么了。我身为公主,难道连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都得不到?!”
“不是说赵幼苓还和从戎迂逃难来的那个男人,关系很是亲近吗?她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啪!”
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是嫌弃为夫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太牢了是不是?”太子收回手,怒喝,“你做的桩桩件件的事情,但凡有人推波助澜,闹得天下人人皆知的地步,你以为你不会和戴成佳一个下场吗?”
安定公主脸色大变。
见太子甩手要走,她慌忙要拦,喉头突然一梗,哇地吐了一地。
大雨滂沱,江南之地,雨幕朦胧。
安庆府审案室。
昏暗的室内,只高高的窗口能投入一丝光亮。然而外头大雨倾盆,雨水顺着窗口的缝隙,沿着墙面往下流。
烛火晦暗,照在斑驳的泥土墙上,五花八门的刑具挂了一整面墙,经年的污血沾在上面,红的红,黑的黑。
刑架上绑了一个男人,五花大绑,丝毫没有要将他放开的意思。男人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昏迷,身上穿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胸前、肩背、四肢甚至是颈下,到处都是伤痕。
鞭伤、烙印、刀伤,有新有旧,深可见骨。
执鞭的狱卒卷起手里的鞭子,看向坐在Yin影中的大人,见大人点头,狠一狠心,“啪”一下展开鞭子,一鞭接一鞭地抽向男人。
男人被抽醒,垂着头,忍着疼,浑身发抖,却始终不肯出声。直到鞭子无眼,一下抽上脸侧,男人下意识一个挣扎,手脚的镣铐被扯得哐哐作响。
审案室外,几个被摁在座椅上,被迫看着这场酷刑的安庆官员脸色惨白,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