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间寻访来一百多个离奇的故事,编排成了剧目轮番上演。平阳长公主过来椒房殿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有时候看得入神,连饭都顾不上吃。伎乐教坊这一百多个杂剧伶人,在京城权贵人家里是红得不得了,谁都争抢着上门演戏,要看“皇后新剧”。
歌舞也不必说,张骞历经多年,从西域满载而归,非但父皇见他,刘寿也见他,就连母后都见了他几次,又要走了两个女奴送给李延年。李延年潜心钻研了半年,手中的这一支舞女队,又成了全城红人。西域胡舞,跳得刘寿都有几分花了眼。
不过,母后毕竟管得严,他也没敢把这妆容Jing致,仙女似的讴者舞姬,给拉到自己的榻上去——他也实在是有几分不敢,他不知道这些女儿家到底是看中了他的身份,还是看中了他这个人。他毕竟不是父亲,他没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一路走来的结发妻。
还有各色杂耍、玩具,各种各样Jing致的首饰……在过去的三年里,母后就像是换了个人,她几乎是疯狂地追逐着这些消遣,就像是要把过去十多年间的娱乐一下追回来,虽说没有误过正事,但刘寿却还是有几分担心。
或许是因为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吧,生活毕竟就没有主心骨,再抱养一个弟弟妹妹,也许能好得多。
他曾这样思忖过,但又觉得并非如此:刘宁虽然也有快十岁了,但却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贴心,也真的很得到母后的喜欢。
他也安慰过自己,或许这就是母后应有的样子,和所有的长安贵妇一样,纵情声色玩乐……只要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但此时此刻,当他望着父皇身边的母后,他始终觉得他在看着一个不快乐的女人。或许她穿着天下最贵重最华丽的深衣,佩着最轻盈最Jing致的步摇,享用着天下最豪奢的富贵。但刘寿还是能从她的眉眼感觉得出来:他母后,大汉最尊贵的女人陈娇,始终并不开心。
88、刺激
陈娇也的确开心不起来。
曾经有王太后在她头上,有卫子夫需要她提防,刘彻的心意还需要捉摸,陈家在朝堂上还孤立无援,田家虎视眈眈正要崛起,而卫家还无法为她所用的时候,她根本已经久已忘怀了快乐这两个字。要不是韩嫣近乎执着地在十年前十年后都问了她一样的问题,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需要快乐的。
可回心一想,也并不奇怪,她这一辈子自从懂事以来,又有什么时候是快乐的呢?她从来都不快乐,在她最甜的时刻,她头顶也永远都蒙了一层Yin影,如果她货真价实是前世转生还好,那么她到底还是快乐过的,她还能记起那声音和她叙述的故事,在她意气风发的少女时代,那一个陈娇的确是快乐的。可这一个陈娇呢?她自己呢?
她根本就不知道意气风发是什么滋味,她已经太习惯深谋远虑,太习惯委曲求全,就是在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担心的时候,就是在现在她已经站到了这个不可置疑的高位上,她的一生已经不可能再完美的时候,她也总是情不自禁地想:我终究是会老的,阿彻能和卫子夫白头,可未必能和我白头。别看现在阿寿一枝独秀,太子之位似乎稳稳当当的,可他毕竟是生得太早了,二十年之后,阿彻才刚五十出头,太子就已经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了。到那时候……
孩子生得太早,是好事也是坏事。想来当年卫子夫,恐怕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陈娇就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振作起Jing神,抬起眼望向了徐徐进殿的杂耍伶人。
这种声色之欢,倒的确是能排遣人的忧思,可看多了其实又都还是一个样,陈娇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她把头靠在刘彻肩上,望着这演滑稽戏的侏儒,唇边一缕笑意,却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多半还是出于礼貌。
刘彻一开始还专心看戏,见太子频繁回顾母亲,倒是留了心。他低声在陈娇耳边问,“是不喜欢?”
陈娇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情绪是何等熟悉?她立刻就听出了刘彻话里那微微的无奈:能做的都做了,还是不开心,这也实在是不能怪他了。
馆陶大长公主在下侧了侧身子,冲陈娇投来一瞥,陈娇也能读得出她话里的意思:闲来无事,不要破坏气氛,扫皇帝的兴。
“是早上醒来就有点头晕。”她轻声在刘彻耳边说,“又在想阿寿的婚事。”
太子对母后频繁的回顾,立刻就有了第二个解释,刘彻片刻前的无奈和疲倦一下就全化成了笑意,“这小子,私底下缠着你问东问西了?”
陈娇看了刘寿一眼,笑着并不出声,等刘寿转开眼了,才低声说,“儿子在这里,一会再说吧。”
虽然刘寿年纪也不大,但十三四岁,是该要为他物色太子妃了,不说别的,就算是教识宫中礼仪,筹备婚礼,这随随便便,也都要一两年时间。现在不物色好人选,等到刘寿十六七岁的时候再来Cao心,岂不是要二十多岁才能成亲?皇太子就是这么麻烦,要是在婚前弄出了庶长子,以后就有得好折腾的了。本来已经宁静的后宫生活,说不定还会再起波澜。
刘彻也觉得陈娇说得有道理,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