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之首,却只能这样不快乐地打发着自己的生活,注视着刘彻在花丛中流连,自己却只能做他一个人的女人呢?
她从来都不相信贞洁,在这时代也几乎没有贞洁这个说法,她为什么要这样亏待自己?她也可以享受美色,如果美色能让她快乐,她为什么不能?就好像现在,四周空无一人,在这阔大的上林苑里,即使她身为皇后,要被人寻到也没有那么容易,她完全可以放纵自己,同这个令人心动的绯衣男人来一场露水情缘,又会有谁知道呢?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恐怕这位吹笛的才子,也不可能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她自己就更不必说了。短短的一场放纵,至少可以试验出这一点:新鲜的美色到底能不能让她快乐。
陈娇忽然间想要听到声音的评论,她想要得到她的提醒,又或者是盼望着她叹息着许可这片刻的放纵,但声音却好像沉睡了过去,她听不到她的一点动静,连那吹拂一样的呼吸声都不曾有,环绕在她身边的只有一片寂静,这一片被笛音强调得更为明显的寂静。
她忽然又紧张起来,心若擂鼓,甚至难得地感觉到手心为冷汗浸shi。陈娇觉得自己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孩子,她明知道自己可能把手中这Jing致的、昂贵的、无价的宝物打破,可又禁不住要握着它走上一条悬在高空中的绳索。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兴奋了,几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正在活着,还没有提前老去。
她吞了吞口水,又抚平了衣间的皱褶,轻轻地走出了林子,开口称赞。“好笛音。”
这笛音也的确好,悠然自得、满是欢快,隐隐激愤之意,不过藏而不露,却又似乎横亘曲中,点明主人心中并非没有丘壑,只是生性洒脱,并不以忧愁为念。
那人为她声音所惊,笛声蓦然断止,他转过身来。果然仪表堂堂、剑眉星目,很是风流倜傥。他讶然抬起一边眉毛,和陈娇对视了有顷,似乎也为陈娇忽然的出现而惊讶。
是啊,他就像是闯进了陈娇的一个绮梦中,而陈娇又何尝不是闯进了他的梦里?这么一个华贵佳人徐徐自山林中走出,称赞才子笛声。恐怕很多Jing怪故事,也都是如此开头的。他望着陈娇的眼神里,一开始也有片刻的迷蒙与心动,随后——随后——
陈娇却觉得一桶冷水当头浇了下来,她润了润唇,勉强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东方朔。”
她是见过东方朔的,对方当然也还记得她的容貌,明白她的身份,他一下就跪下去,矮了半边身子,恭谨地说,“娘娘。”
刚刚浮起的绮思就像是一朵白云,一下就被狂风吹走,刚才他背过身吹笛时候带给陈娇的那所有心动与心乱,似乎一下也跟着被吹到了天边,现在他再不是一个潇洒写意的神仙形象,又成为了一个追名逐利,在权力场中打滚的所谓名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陈娇也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注定仰望自己的人。
她一下就很有几分索然寡味,她又恢复了从前以往的雍容形象,点头笑着说,“起来吧,我一个人散步,结果走迷了路,这是何处?你能为我唤辇车来吗?”
东方朔露出吃惊之色,“娘娘是从宜春苑方向散步过来的?这一片山林中虽然没有猛兽,但前几天还是有狐狸、黄狼出没,您没有出事,实在是万幸。”
陈娇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回头略带好奇地看了看这片林地,“好在没有出事!”
东方朔便把笛子□腰间,急匆匆地安排,“我这就找人为娘娘传话,请娘娘少待!”
他疾步离去,不片刻,便有几个少年侍中低垂着头匆匆过来,将陈娇请到了附近葡萄宫里稍坐——这是新近修成,新近得名的宫殿,要不是这一次偶然过来,陈娇都不知道上林苑里有这么一大片地方,种植着她和刘彻都颇为赞许的西域葡萄。
“倒是想要浏览一番!似乎正是结果的时候。”她就和身边陪侍着的侍女说话,又和气地问她,“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进上林苑来服侍的?”
“今年十三岁。”那小姑娘显得活泼大胆,“就是附近农家的女儿,现在苑中为侍中大人们洒扫,一个月也有二百钱的工钱!”
从她的神色来看,二百钱是这小姑娘心中的高薪了。能够在这些高贵的侍中大人们身边服侍——或许因缘际会,还能得到谁的看中,成为他身边的侍妾,对她来说,那就更是想都不敢想的殊荣了。
陈娇就握着嘴,呵呵地笑起来,她拍了拍小宫人的肩头,和声说,“嗯,你很有福气,也很有运气!”
其实想想看,她身边的人一向也都和这小姑娘一样快乐,毕竟她是个不错的主人,给的总是比底下人想要的多上一点。就是楚服,这几年来陈娇也不是没有提过,把她放出去结婚,甚至还开玩笑一样,想把她许配给东方朔,做个一年为期的夫妻。还是楚服自己推拒了,宁愿在宫中享用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富贵。
小宫人年纪毕竟小,皇后位份,对她来说过于高不可攀,她反而忘记了害怕,被陈娇夸一下就活跃起来,陈娇问一句话,恨不得能答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