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距离击败匈奴扭转战局还有漫漫长路的话,那么今日这一战,就真的是彻彻底底地让‘击溃匈奴’,成了一桩正在发生的传奇。卫青击破了龙城,捣毁了匈奴人的祭天圣地,果然也就是他一手断绝了匈奴人的霸业,让这个大汉帝国长期的边患,眼看着就要变作开过了的黄花。
刘彻最近的情绪也很高:他简直连做梦都要笑醒,恨不得亲自到前线去见证卫青的伟业,就算被陈娇劝醒了,也还是派出使者,到军中晋封卫青为大将军,令诸将听其号令,又增益卫青封邑,使其为真正的“封侯万户”,就连卫青还在襁褓之中的三个儿子都受荫庇,卫伉才刚会走路,就已经有了千户的封邑。卫家风头,真是一时无两。
窦太主走进来看陈娇的时候,也是笑得都合不拢嘴,“普天下最会相面的人,非我娇娇莫属。也就是你多年前这么看好卫青,他才能有今天。”
这句话,陈娇真是觉得受之有愧。不过,既然如今卫青已经是天下人心目中的大英雄,那么当年一力发掘培养他的陈娇自然也就不得不收下‘伯乐’这个名号,除了窦太主之外,连平阳长公主等人都这样夸她,甚至卫夫人私底下也谢陈娇,“要不是姐姐多年来频繁提拔……”
她私底下就和刘彻撒娇,“照顾他们,又不是因为我能前知,知道他们会有今天的成就,其实还是因为卫夫人的裙带关系。大家这么夸我,我心里不安得很。”
刘彻这时候看陈娇的眼神就要比从前更温存了,他恨不得把陈娇双手举起来,“谁说大家夸得不对?你就是大汉的福星!你看看,你经手发掘的这些人才,哪个不是堪当大用?就是不说卫青,也还有韩嫣,要不是当时你几次为他说话,今日大汉少一重臣!”
陈娇就嗔了他一眼,“你这样说,倒显得我像是和他有什么私情一样!要不是为了你抗击匈奴的野望,谁给他说话啊?”
刘彻哈哈大笑,又把陈娇拥进怀里,力度太大,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他梦呓一样地说,“娇娇,我简直像是在做梦,二十年了,我终于实践当年所诺,我终于消弭边患,我终于把匈奴人给碾过去了!”
一如陈娇当年所言,当世人都只能看得到刘彻的英明神武,刘彻的威风八面时,只有她看得见他在狂喜后那深深的惘然。二十年了,她也的确一直在他的心底。
陈娇想,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呢?起码我的人生,也许是没有二十年了。只要在我死之前,刘彻依然待我好,依然把我放在他心底,那末我又有什么好担心,又有什么好不快乐呢?
她对声音说,“也许我毕竟是真的很爱他,也许我的不快乐,不过是因为我始终不觉得他爱我,我始终不相信他是真的爱我。”
就像是高祖皇帝,也许多年后他从金殿中梦回时,也会以为这些荣华富贵只是一场大梦,他依然是一个亭长而已。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总是很难相信她所曾经狂热追求的东西,已经真的落到了手心。她会怀疑它将飞走,她不能安心,她又怎么可能快乐呢?
声音从前就告诉过她,“什么时候你相信帝王会有真心,那你就是已经走上了绝路。”当时她深以为然,她觉得任何时候,一个只能凭借着帝王的真心在宫中立足的女人,其实都是在走一条绝路。帝王是没有真心的,就算有,又如何能保证他的真心,一辈子只是为你?
也就是因为如此,信任刘彻的真心,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被陈娇自己封上了一道厚厚的荆棘,每一次她的脚想要踏错方向的时候,就会被自己设下的这道障碍拦住,被这轻微的痛觉惊醒:帝王家是没有真心的。你不能去爱,你只能假装去爱。
为什么就不是这重重的假装在消磨她的快乐?为什么她不能把这荆棘移开,亲自在这条路上走一走,看看路尽头的那一扇门,门后究竟是长门园,还是金屋殿?
“我知道这条路你曾经走过。”她对声音说,“但我不是你,这条路也许我走下去,风景竟会不同。”
一开始这无疑是陌生的,曾经当刘彻对她微笑的时候,她脑中想到的是声音那Yin冷的提醒,和那一口苦涩的麦饭,以及无数隐秘的Yin谋,不能在刘彻跟前见光的秘密,它们提醒她,“这就是你失败的代价。”
而如今当刘彻对她微笑的时候,陈娇让自己多想想他对她的好,让自己对刘彻多一点信心,“金屋殿都给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想给你的?”
她会试探地也对刘彻微笑,她尽量地对刘彻打开自己的心扉,尽量地在他跟前快乐一些。
刘彻也不是没有发现她的改变,他越来越经常到访椒房殿,又像当年一样,走到哪里,都要把陈娇带在身边。他喜欢经常地把唇压到陈娇鬓发边上,来换得陈娇一个真心的笑。有一次酒后,他甚至带着醉意似的说,“早知道平了匈奴,你会这么开心,二十年前就平了!”
君王对这件事的理解,也许和陈娇并不太一样,陈娇实在是太了解刘彻了,她明白,刘彻以为她的快乐,是因为陈家终于拥有了足够的政治筹码,太子的位置也就坐得更稳。陈娇终于安心下来,认识到她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