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生病,接连几天都是上吐下泻,搁在往日她无非就是闷头大睡,一觉醒来Jing神再不济也得强撑着上药店买点药,吃完接着闷头大睡,一个人漂泊的那些年她总不是都那样过来的。
然而,他的模样让她觉得似乎她生病难受的是他,整宿整宿地照顾她,处理污秽呕吐物,打扫厕所,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不耐烦和一丝嫌弃,也许让她动容的不是那盒药不是那碗没有盐的汤,而是无意间的一瞥,那人一丝不苟的神情和满眼的心疼。
李杰始终是不放心她,一到家就给她打电话,钟语恍恍惚惚接起电话,只是‘喂’了一声,李杰说“我到家了,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她说好,李杰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
凌晨五点多的北京城犹自在沉睡当中,城市上空弥漫着黎明前的黑暗,然而,辛勤的人们却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公交车也好,地铁也罢,都已是人满为患,开私家车的就更为辛苦一些,毕竟北京堵车是出了名的。
中午时分,再次站在那条蜿蜒的小路旁,钟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群山依旧起起伏伏,近的错落有致,远的影影绰绰,远远近近的群山朦胧到极致也美到极致,柑橘树一簇一簇地妖娆多姿,然而终究是少了春天的味道,冬的气息未免冷清,沧桑得让人不忍直视。
她沿着小路,一路走走停停,比起昨日,眼前的枯草依旧,只是鸡鸭不知所踪,门前冷冷清清凄凄凉凉,是一种可以感知的荒凉。大门半掩着,透过门缝隐约可以看见门里的老人正在娴熟地摘着菜苔,在钟语看来,没有比菜苔更好吃的青菜了,可是,菜苔也只有南方才有,后来有了大棚种植这种技术,渐渐的北方也有菜苔,终究不如南方的味道鲜美。
她轻轻推开门,亲热地唤道“叔叔,阿姨”
老两口放下手里的菜苔,亲昵地埋怨“这么冷的天还来回这么跑,真是个傻丫头”
她像是才感觉到冷一样,搓搓手哈口气冒着傻气地说“不冷”
萧妈妈笑她“不冷,丫头搓手做什么?”不忍心她冻着,摸索着拉了她的手,说“来烤烤”。
她顺势坐到妇人身旁,癞皮狗一样“中午吃什么?我来掌厨,昨天没发挥好,今天一定要大展身手”。
萧爸爸在一旁看着,眼前不过是模模糊糊的影像,然而对面两人的一问一答间却极是融洽,萧妈妈说“今天我来掌厨,小语很久没有吃过阿姨做的菜吧”
她用力地点点头,说“嗯,很久没有吃,那我就给您打下手好不好”
萧妈妈说好,她好高兴。
其实,后来跟着萧熙南回来的次数多了,她就时常给萧妈妈打下手,她顶喜欢跟着她,跟到菜地里,跟到桔园里,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祥和淡然的神色,仿佛世间本无烦心事,左右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萧熙南有意无意地奚落她,说她是跟屁虫,说她是好吃鬼,说她是大嘴巴,她都不爱搭理他,他却总有本事三言两语就叫她跳脚炸毛,搞得鸡飞狗跳,然后,他叉着腰站在小池塘的那头冲她得意神气地笑,她却气得吹鼻子瞪眼。
有时候她会觉得萧熙南就像是她的哥们儿一样,他们会在夕阳里拎着小鱼桶勾肩搭背一路摇摇晃晃,萧熙南扯着铜锣嗓偶尔来上一句,她会笑到在地上打滚,他一把捞起她,难得地红了脸,却依旧梗着脖子说,你有本事你来啊,真等到她唱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鬼哭狼嚎了,两人彼此嘲笑彼此奚落,清澈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夕阳里,久久地不散。
夕阳里他和她勾肩搭背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是一个人,影子上镀着一层晕红的光环,朦朦胧胧的最是动人心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也就到家了,让人忍不住感叹人生路太短,为什么你陪我走的时间只是一瞬。
萧妈妈做菜以清淡见长,钟语很喜欢,难得多吃了一碗饭,吃完抢着洗碗,回头的时候仿佛还有那人在一旁指手画脚的影子,等她凝神细看的时候却只是虚无一片。
呆在这里,她觉得很踏实,她跟着萧爸爸萧妈妈下地,跟着他们上山,跟着他们下河,这样的日子很踏实,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感觉,也是实实在在的不存在的感觉,她潜意识里开始慢慢接受某些事实,伴随而来的是神经麻木,心也跟着麻木,麻木而又机械地重复着曾经四个人的活动。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她慢慢抬起手做了一个勾肩搭背的姿势,脸上浮现的是无忧无虑的笑容,她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一个人嘲笑一个人奚落,一个人流着眼泪,山谷里回荡的是她一个人的声音,她却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分明是两个人的影子,钟语你眼瞎啊。
钟语自山谷里回来,手里的小鱼桶装着满满一桶小鱼,看见门前的车子她似乎并不意外,堂屋里,李杰和张欣坐在板凳上,光鲜亮丽的名牌跟小木凳搭配,实在是滑稽得很,她看着那番景象竟然笑了。轻描淡写地问“你们来了,晚上有口福了”说着,还扬一扬手里的小鱼桶。
张欣始终没有说话,李杰倒是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