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多,奖金收入全靠超额业绩报酬,她的利益跟客户的利益当然是一致的,市场涨跌不是我能控制的,她的经验和理智告诉她,坚持目前的投资策略、恪守合同就是对自己利益最大的负责,那她坚持下去自然也是对客户负责喽。被销售说多了,她就翻出账本,给销售算算她一年间带给公司的通道业务收入,销售立时哑口无言。
这世道,说什么都是虚的,做什么也是的,只有结果才是实的。方式方法不重要、观点逻辑不重要,谁能给公司带来收益,谁的方法就是好的、谁的观点就是对的。
不觉间便到了炎热的八月。
新财富拉票大战越来越早、愈演愈烈,做买方的这两年,每逢7-10月,温昕都难免频遇熟人,比如游庆红、比如章浚亮、比如乔瑭。券商资管的选票不多,但在分分必争的卖方眼里,一人掌握汇达资管所有投票权的温昕,仍在他们的公关名单里。
游庆红与温昕并未全然断了联系。温昕做卖方时,他毕竟是汇达证券的大客户,日常工作往来总归难免。温昕养好了身体后,他对她仍然恨意难消,她只是默默拿出他的欠条、B超照、她的孕期纪念照、以及那段聊天录音,便让他苦笑认栽——他临阵反悔,她仍能狠绝弃子,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温昕当时并不想讹诈,只是担心他出尔反尔,便留了后手。之后的事实证明,温昕的担心没错,游庆红确实没有支付剩余的200万,他用派点、奖金包和新财富帮忙拉票代替了。她也没继续同他撕扯下去,只庆幸留了后手。
游庆红给的200万现金,在偿还了债务之后,还剩120万。温昕留出80万攒到年底付了首付,20万捐了希望工程,10万捐了抗癌基金,就当为了孩子们和母亲积来生的福报吧;剩下的10万块,她存了起来,留作生活日常和打点客户之用。
那一年,她各种奖金税后到手合计110万,看起来比游庆红承诺的200万少出许多,但毕竟有团队同分、又要交税,游庆红实际带给她的利益是远超出200万的。她会算账,便也不再过多计较,只是这“卖身钱”还要交税,让她多少有些愤愤。
她存起65万,10万给了姨母以感激她多年的照顾,5万借给了姨表哥买房,只说是全部的奖金——升米恩,斗米仇,市井小民最懂这个道理。20万继续捐希望工程,10万继续捐抗癌基金,这30万捐款换来十几万的个税返还,全部用在了个人捐款上——她只要看到有“烈士”的新闻,就想方设法联系上他们的家属,转1-2万块给他们,当是为自己走上邪路的堕落赎罪。赎罪归赎罪,仍是不改“升米恩,斗米仇”的小市民认知。
温昕做了买方后,在调研和策略会等场合偶尔仍会遇到游庆红,要么装看不到,要么点头而过。最“近距离”的一次聚首,是在乔瑭组织的一次以拉票为目的的调研中。
调研结束后,乔瑭组织饭局,毕竟关系在那,温昕也不好太过落他脸面,只得参加。游庆红道貌岸然,温昕性情凉薄,章浚亮又甚喜邀功,动辙以游庆红的故交密友自居,市场上关于游庆红同温昕的传闻不算多,即使有,也仅仅止步于“发乎情,止乎礼”的咸shi阶段。席间,二人的沟通交流也不过是公事化的虚以委蛇;席后,游庆红邀她饮茶小聚,她也没有推脱。
二人直接在酒店楼下的茶室里找了个房间——光天化日下,即使被熟人看到,顶多以为他们在讨论股票,难有其他遐想。
游庆红对温昕的念想已经淡了,约她也仅仅是叙旧。
他在圈内结过的露水姻缘不算多,两只手足以数得清,往往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温昕是第一个有过他孩子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自她之后的这两年,他只在境遇、位置和理念旗鼓相当的范围内找刺激和慰藉,两段“艳遇”的对象均是已婚已育的女人。并非温昕索要的分手费让他伤筋动骨,那些钱对他不过是九牛一毛,何况在他的认知里,温昕的要求也算是天经地义。实在是,医院的那番经历让他肝肠寸断。
当年,为避人耳目,他特意挑选了一家不错的私立医院安排手术。彼时,温昕怀胎已过4月,手术前的B超扫出了两个男胎。他顿生悔意,不惜跪地乞求,并承诺予她更多的补偿和优渥的生活,他指天指地地发誓,甚至一笔一划写下十年内结婚的承诺书,承诺书里有他的名字、有她的名字,还有两个孩子的名字。她终是含泪应允,他瞬间喜极而泣。他们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他兴奋得听了一夜的胎动、向她许诺了无数的美好未来,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娶她的。谁知,第二日,她仍是自己偷偷跑去拿掉了孩子。他怒不可扼,赶去医院兴师问罪,她只是默默承受着他的痛骂,脸色灰白、眼神空洞。他突然泄下气来,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后来,温昕上门索要后续赔偿,他痛斥她对孩子狠心绝情,她只是拿出全部的“证据”,无所谓地笑说所以她不配为人母,不要孩子也是天经地义。他方才意识到,她终是被这世界、被这名利场彻底染黑,他的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感,却也只能低头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