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陆安海、万禧、小豆子、小琴子、全太监……江妃且往门外头瞧,他们不用我领,可都在外头排队儿等着您呢。”
她的绣鞋儿可真漂亮,玲珑纤巧的紫花缎面,锦秀的指尖微微碰着,碰到了人气,便恍然是朴玉儿当年产下的丫头。
仰头看着陆梨凝脂般的颜颊,乌眸含水而形态庄雅,俨然已经有了后宫主事儿的气度了。这个Yin魂不散的丫头,从她四岁那年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视界起,往后的十岁,十四岁,十八岁,每一次在自己跟前晃眼儿,便都要叫自己在Yin谋达成之际栽一次跟头。
这就是朴玉儿索债的化身啊!她的聪慧讨喜,她的年轻与妩媚,每一样都叫锦秀看一回便在眼里心里膈一回。
锦秀咬着牙根说:“我恨不能早将你毒死在小太监时候,也免得枉了我一场辛苦算计。可败在你手里,我服这个输。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你也是个做母亲的人了,你让我最后、最后再见上皇帝一面……小九儿死了,我愿拿这个孩子去做他的抵债!”
陆梨只是站在她跟前不动着,眼前浮过陆爸爸歪着肩膀在墙根下蹒跚的背影,语气冷薄道:“母亲,江妃也晓得这个词?在你利用朴玉儿的骨rou去强求富贵的时候,在你利用皇后拼死生下的婴孩算计的时候,在你派人于芜花殿推我搡我,甚至给我放毒蛇的时候,可曾有想过自己也有今天?我实话告诉你,莫说你这个孩子不配与中宫的嫡子做比,纵使皇帝愿意留下他,他活下来也是个罪孽!”
说着便命宫女揩灯笼离开。
锦秀是万没料到这丫头能这么狠的,她一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拽住她的裙摆问:“你……你站住,这二年我频频掉头发眼白儿泛浊,太医都把不出根髓,是不是你?你给我做了什么手脚?”
陆梨并不否认她,只应答:“江妃当了十多年宫女,怎能忘了做太监的狭隘?有恩的双倍百倍报恩,有仇的也必眦睚清算。江妃对当年的老太监做过什么,后来他养大的小太监便也还了你什么。你要见皇上,我可以让你见,可他见不见你,这我可不能保证。”
说着便带人拂袖出了二道门。
啊……锦秀蓦地反应过来,连忙撑起身回去照镜子。那梳妆台前发丝数根,里头的人眼皮浮肿,下颌松垮,怎这几日却已容颜憔悴矣。
“不可能……不可能的……所有入口的都有银针试过,她是用在了哪儿?”她疯了似的,手忙脚乱地涂脂擦粉起来。
养心殿内,宫女正在喂皇帝喝药。
楚昂着一袭明黄单衣仰卧在龙榻上,银勺子才够到唇边,蓦地便呛了出来。咯血严重了,那烛火下,高鼻薄唇的脸庞依旧是清隽的,却现出青灰的气色。原本前二年皇帝那一场病,险些就是要把命夺走的,小九爷这一去,更是把龙体伤到了Jing髓。算算年纪,大奕王朝的皇帝都短命,近几代的能到他这个岁数都是少数。也得亏当年王府潜邸时皇后还有李嬷嬷调理垫下的底子,要不然一个两岁废太子出宫、一路少年栖栖遑遑的皇家子,哪儿能活到现在。
小路子正揪心地在殿外站着班,一名太监小冬子过来请示,说承乾宫那位想求见皇上。
小路子转头看殿里,连忙便叫闭嘴。
小冬子为难:“是陆梨姑娘吩咐的。”小路子这便也不再拒,抱着拂尘转身进去了。
进去把话一说,说:“承乾宫里的闹肚子疼,吵着要见皇上。”皇帝本要呛出口的咳嗽便生生一瞬咽下去,看那嘴角殷红,只怕是和着血吞了。
烛影摇曳,长久地不见说话,只见龙颜愈见青灰。
小路子正要躬身再提,张福连忙拼命挤眼睛叫停。
小路子只好讪讪出去了。皇帝这是恨啊,一个男人倘若对一个女人恨恶到了极致,那就是连话都没有了,听声都是气,拼命抑。
那天晚上的锦秀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她渴望一线生机的龙颜。早先的时候宫女看她上妆,还把不定这妇人能不能翻身,也陪着站到了子时三刻,后来便哼一声甩袖子去睡了。
夜半Yin风萋萋似旧魂新魂索肠,锦秀颤颤巍巍地打开小铜钵子,里头寂静地躺着三五颗剩余的果味儿糖粒子。
正是她近日馋食的酸甜。荣华散尽,柴犬可欺啊。小九儿……
……
清早的时候宫女不情不愿地过来侍候,便看见三十多岁的锦秀匍在罗汉榻上已经断了气。看蹙起的眉头是有过痛苦的,然而嘴角却渐平,也许她在最后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构建了什么美好的遐想。
太医过来验尸的时候,检查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张福把话传给楚昂的时候,楚昂正面目青灰地躺在床上,听完狭长眼眸似亮了亮,但顷刻却又寂灭下去。
他或许在那一瞬间,有希冀过锦秀留下一个孩子代偿他的九儿。但终究是没有。楚鄎在离去后亲手毒死了这个女人,没有忍心让她受凌迟或乌发覆面、米糠塞口的痛苦,但也没有给她留下机会再祸乱王朝,他自己造的孽,他自己清理干净。
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