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要挥过来的右手。
“既虚心向学,便要仔细聆听先生教诲,不得违抗师命。”他打横抱起她,薄唇比她还烫三分,低声道:“小郡主拿出点诚意做束脩,先生就教你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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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殿这几日凉风习习,今晚却一反常态地门户紧闭,连只蚊子都飞不进。
数盏茜红纱灯依次点起,暖阁里铺着层蒙昧的晕彩,笼在九尺高的山水屏风上。淋漓墨迹渲染出一江秋水,山石泻瀑,松竹斜生,高悬的月轮处忽坠下几丝流苏,摇曳在滔滔云海内,彷如星辰闪现。
银剪从烛芯撤离,赤金烛台乍然一亮,屏风后的人影倏尔淡去。
半幅玉色的裙裾从花梨木架后辗转流出,不见半点履尖,亦不闻半点环佩声响。月出东渚,山林俱寂,她自画中缓缓走来,如身后泉涧边的一株翠竹,临风折腰。
风在雾里。
兽嘴吞吐缭绕香煴,有人在雾后凝望,如隔一山烟岚,一江烟波,望见雨后破开天穹的秋霁。
束在腰间的青碧丝绦涓涓而落,玄玉于她交叠的指尖生出一朵墨荷,随着微微的屈膝从裙幅间透出,含苞弄月,映衬步摇飞雪,芙蓉绽在云鬓。
丝质宽袖如流水滑下,不期然露出截皓白的小臂,她轻阖的睫底显出赧然的神色,立刻挽着披帛站直身子,交手礼便及时作罢。
半晌都没有听到指教,罗敷掩着嘴松了口气,继续给先生过目。
举手加额再弯腰,这身裙子很合她的意,齐人喜穿紧束的衣裳,而匈奴人尚宽,仪态崇古,伸手伸脚也异常方便。
他依然未开口,罗敷立在原地格外尴尬,想了许久,最终对着他跪下来。
王放似是被她的大礼惊到,下意识去扶,半途反应过来,自己亦拂了袍子跪坐在她面前。
罗敷更尴尬了,小声道:“你站着吧,我这个动作很不熟,指望你挑毛病,回去总要跪上几次……”
他方才重新坐在椅上,笑道:“阿姊这辈子第几次跪人?原先在邹远县就以为你清高绝顶,见了知州连腿都不挪一分。”
她认真掰手指数,说谎没甚底气,索性和盘托出,“除了学礼仪和祭拜的时候……好像只跪过我婆婆啊。”怕他侧目,又道:“当初加封没去玉衡殿接旨,婆婆又从不带我见外人。等到了玉霄山,师父说我不是他亲生的,不让我跪他。”以致于见谁行礼都想不到跪拜上去。
王放叹道:“阿姊以后若看谁不顺眼,多跪一跪他,此人必定折寿。”
“承陛下吉言。”她整理好衣裙,举头下手,姿势端正地伏于地面,然而拜了三次胳膊就快麻了。
“手拜及地,你是要为夫稽颡么?”王放无奈道,“手拜当凶,肃拜即可。佩饰应搭于腰前,下裳不可动,拜时不可僵硬,钗环不可喧鸣。”
他又补充道:“若每个朝廷命妇像你这样一一拜过来,大洛阳祚就该完了。”
先生说话太难听。罗敷忍着腿酸直起腰,见裙摆形状完好,自己很是满意,仰着脸冲他婉转一笑:
“陛下折了寿,妾心中过意不去,惟愿与君共赴黄泉,世世结为夫妻。”
她琉璃似的瞳仁映出他的模样,白玉步摇在随云髻旁悠悠荡荡,擦过玲珑耳垂。她避开他直直的目光,不自然地拨弄了一下流苏,手背半遮在唇边,未施丹蔻的指甲下露出丰润晶莹的唇瓣。
王放一时移不开眼。
罗敷仿佛察觉到他翻涌的情绪,突然抛却了那点羞怯,有些傲气地扬起唇角,眉心的海棠花钿刹那间烙在他的心上。
“虽然现在穿它还太早,但是婆婆肯定喜欢,及笄时她也送了件青色的。”
她转了转左腕的水晶钏子,就这样带着嫣然的微笑仰视他,湖绿轻衫柔柔地扫在他的靴面,十二幅月华裙漾开千倾碧波。
山明水净,日暖风薰。
王放欺身过来时,罗敷脑子仍是懵的。
他抵在耳畔,压抑地命令:“不许穿给别的男人看……”
一阵天旋地转,他抱着她放在案头,细密的吻如急雨落下。她勉力推他,双手被敏捷地扣住,薄薄的丝衫经不住扯,轻而易举地飞到木架上。
他低头**她的唇,黑眸浸着春水,手指划过她□□的肩。咫尺的空隙里升腾起馥郁的流珠香雾,洇入那双微嗔的眉梢,阻在他的眼前。
殿内热气灼人。
王放埋在她颈侧,气息急促,“……你的身子。”
她知他忍得辛苦,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听了片刻他的心跳,而后闷闷地咬着他的耳朵,将一丝低笑送了进去:
“发乎情止乎礼,君上要节制呀。”
王放骤然吐出口气,放开她正色道:“今日先生教玉藻一章,郡主可要仔细听了。”
他转颜一笑,粲然容貌霎时将华灯高烛压了下去,玄衣疏疏,目神澹澹,端的是清华无匹的君子风度。
罗敷愣愣地看着他的手攀上腰间,灵巧地解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