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的迷幻列车载着我向黑暗未知的方向驶去。
手术是在半麻的状态下进行的,我能感觉到冰冷的器械在我身体上运作,除此之外,就是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肖霏shi润的眼睛疼惜地看着我。她说:“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地太快了!”
我苦涩地笑了笑,“我目前的人生只有大落,没有大起。”
住院的第三天,我遇见了严炙。
他来了,我拒绝不了。
“我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见到的第一眼就开始相好了吧。”他笑着说。
初秋的风温柔,绵长,轻轻拂动着柳枝,世界有一种明媚摇曳的美。
细碎的阳光下,严炙有一种透明的美感,眼神坚定,笑容缱绻。
我心神荡漾,羞涩地说:“我想对你做微风对垂柳做的事。”
“什么事啊?”
“撩啊!”
他浅浅微笑,容颜缠绵,纯美而善良的气质撩动着我的心。到底是谁撩谁啊?
我说:“我最喜欢的植物是垂柳,总觉得很浪漫。你呢?”
他想了想:“我喜欢竹子。”
“竹子?在我的想象中像瘦而摇曳的女人。”
“我喜欢瘦而摇曳的女人。”他粲然一笑,嘴角上扬。
总觉得他平静隐忍的表面下起伏着暗涌。略显忧郁的神态像日本武士,属于那种战场上所向披靡,视死如归,平日里假期出门可以放心把宠物托付给他照顾的温暖坚定的男子。
“最近看了一本漫画,画风很颓废,整个故事只有磨难和迷茫,没有救赎,主人公最后自杀了。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还是喜欢苦难得到补偿,至少淬炼出坚硬的人格。”我说。
他温情脉脉地看着我。
“你知道我最喜欢电影里哪个角色吗?我最喜欢里的V,他拥有我喜欢的男人所有的品质,睿智,理性,勇敢,幽默,神秘,浪漫。他将绝望转化为信念,周密地策划了一场复仇的盛宴。演员雨果维文,有一种沉着冷静深谋远虑的革命者特质。”我滔滔不绝,想把那些我受益过的作品都带给他。
“苦难只是苦难,不要寻找苦难的意义。要尽力让自己快乐,不记得谁说过,说快乐就是斗争,让所有无聊的家伙都能听到你的笑声的斗争。”他说,声音带着磁性。
“见到一个从前的同学,他有一段时间没见我了,说我近来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有些成长确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外人很难看出来。”
“估计是我刻意保持了一种距离,让他敬而远之。从前的我像一块海绵,敞开心扉吸收各种各样的信息,现在不喜欢在异性面前给人留下遐想的余地,也不喜欢倾诉,觉得交流是能量的涣散,只有跟你交流才是能量的聚集。”
“确实成长了不少,是谁唤醒了你的自我意识呢?”
“是你啊!”
“再这么夸我我会成仙的。”
我看着他,这个谜一般的诗人,用绵长之力以柔克刚。我觉得自己先成了仙,一起升华的还有破碎的梦想,非主流的怪品味,混乱的天真和迷茫。
从那以后我们再没有见面,每天我都盼着他在百忙之中抽空上线,每次他的头像变亮和灰暗,我都仿佛经历了一次重生和幻灭。
他的一句“晚安”,能治愈所有的苦难。
十一月初,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洗漱完正准备上床,肖霏打来电话,用一种不安的语气诉说了她强烈的患得患失感。
她说她梦见和男朋友走在漆黑荒芜的小路上,自己很快就迷了路,找不见她的男朋友,好像他被某种可怕的怪物悄无声息地拖进了下水沟。
“亲,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不,不只是一个梦。我的第六感很强,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好好地在那里,不会有事的。”她的预感能把一个正常人逼疯,我也有一种预感,如果真有什么事,那一定是她庸人自扰。
“我要去找他!”
她说完这句话,我知道今夜注定不平凡。
“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不然还能怎样呢?这么晚总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去吧。”
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我的上铺是性格随和的短发女孩宫婷,对铺是一心想出家的沉默寡言的吴莎,斜上铺是活泼开朗不拘小节的马艳琳。
楼道门还没锁,我对她们三个说:“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来查夜,就说我在卫生间。”
这是我们惯用的伎俩。我出门的时候,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会意的笑容,我没有解释。她们都知道我有个神秘男朋友,对于严炙我一直守口如瓶。王尔德说过,如果喜欢一个人,如果把他的名字告诉别人,这就好像遗弃了他的一部分。
我在学校门口的马路边等了一会儿,肖霏火急火燎地打了辆出租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