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想念着旧时的情谊,想给太子求情,可是许策却并不像是要他放太子走的样子。到此刻,乐至忽地明白了许策所说的慈悲。
他回头,幽幽地看了太子片刻,终究是开口说了一句:“殿下,萧王殿下为了向许策表明态度,已经与您划清了界限,您已经无法等他来救你了。
倘若今日坐在这里的人是我,我必定会喝另一杯酒,起码来得痛快些,少了日后那些折辱。”
太子顺着乐至话里的意思移过眼去,看着桌上的另一杯酒,那是乐至刚刚放下的那一杯酒,一杯剧毒的酒。
那酒里的毒,本是他特地找来取乐至的性命的,到头来,原来其实是给自己准备的么?
太子盯着看了片刻,乐至也不等他做出决定,便继续离开,在他绕过院子的时候,却差点撞上门口的人。
大概是太子的咆哮声实在是太大了,惊动了整个太子府,以至于石简夏吓得赶紧跑了过来,却被太子的书僮拦着没进得去。
乐至看着石简夏,原以为以她那素来骄纵的性子必定会再啰嗦两句,谁知石简夏看见他从太子的院子出来,如同见了鬼一样猛地瑟缩了两下,乐至有些索然地再走了两步,突然听见后面传来清晰的“噗通”一声。
乐至叹了口气,他离开太子府这一路已经停了多少次了,也未免太过于不顺利了一些。
他回过头,看着石简夏满脸是眼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今日昔年,倒是跪着的与站着的人换了个位置。
“表哥……”石简夏有些怯怯地,“表哥,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乐至在心底里笑了一声,太子侧妃石简夏,算起来倒是比太子和太子妃两人都聪明、懂得审时度势一些,随即他又在心里稍微黯然了一阵,到底是他的表妹,幼年的时候也曾经开开心心一起玩过,怎么就到了后来那副田地?
石简夏见乐至一言不发,看不出乐至的心思,只得再哀求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不该陷害表哥,表哥你原谅我……”
这一声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乐至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从来没怪你。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年纪还小,你母亲说什么,你兄长说什么,你统统都信了罢了,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石简夏大喜过望:“表哥你原谅我了!表哥!表哥你原谅我了!表哥你帮帮我!”
乐至垂了眼帘,听石简夏继续道:“表哥,求求你了,能不能放我跟太子出去,我保证,保证他不会想当皇帝了!我们不回京师了!就过百姓的日子!表哥你帮帮我们!”
乐至抬眼看看石简夏,顿了半晌才道:“你们去过平民百姓的日子?从此不再回京师?”
石简夏不是没听出乐至话里话外讽刺的意味,只是她如今也顾不上了,拼命地点了点头。
乐至笑了笑:“从此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从此衣衫破旧再也没有发簪首饰?洗衣做饭都要你自己动手?你知道柴米油盐的价格么?每一文钱都要自己凑,从此以后,一天一天磨粗你这双娇生惯养出来的手,每一步每一步走着直到你的双脚跟那些穷苦妇人一样再冬天里布满裂纹却连涂点油的钱都没有,日后且不论小病,就是病得快不行了也不一定有钱去看大夫,这种日子,当真是比囚禁在太子府来得更好?就算你忍得下来,你确信太子爷也能受得了而不谋反?”
石简夏呆住了,她是名门贵女,对平民百姓的生活也就来自于那些酸腐文人的诗句里头悠闲自得的田园生活,自然是以为那便是桃花源一般的生活,甚至有些向往,怎么可能会想这么多。乐至看她这幅模样,微微合了合眼睛,道:“简夏,简凡与广平公主过两日大概就要外放了,若是可以的话,我可以帮你跟许策说一声,让你跟他们一起走,舅父大人到时候大概也能关照一二吧。”
石简夏没听出来这话里说“你”而不是“你们”的意思,只当乐至答应了,立刻破涕为笑。乐至也不打算仔细解释,转头继续走跨过太子府大门的刹那,突然听见传来一阵失心般狂笑,是太子的声音。
乐至没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等候已久的颜玖立刻迎了上来,听着那声狂笑慢慢地变轻了,在看看乐至这个神情,顿时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他死了?”颜玖低声道。
乐至握住颜玖的手点了点头,语气轻松,仿佛了却了最后的心思:“小玖,我们回去收拾东西吧,再过两日,我们就走了。”
颜玖点头称是,乐至却忽地想起了自己方才与石简夏说过的话,一时之间尽是兔死狐悲难以释怀,忍不住问道:“小玖,若是日后生活贫苦、穷困潦倒,而你也觉得受不了了的时候,你会如何呢?”
颜玖想都没想,干脆果断地回答:“找苏青遥,讨要我这几个月帮她看消息的报酬!不然就威胁苏青遥把聂卿还活着的事情捅出去,勒索她乖乖付我工资,哈哈哈哈!”
乐至=_=:“……当我没问。”果然不应该担心颜玖这个方面,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