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景弈渊最终还是直起了腰,将头从她的肩膀上移开,“等我上朝回来,便带你出去。”
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小心思,碧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上朝?”
“如今父皇病危,朝中已是由我代政。”景弈渊正说着话,外面已有宫人端着朝服进来了:“启禀殿下,上朝的时辰到了。”
景弈渊张开双手,便有宫人上前,规规矩矩地替他穿上绣有蟒纹的金色外袍,纵使有碧玲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外人,也都是目不斜视,没有露出丝毫探究的模样。
“乖乖等我。”景弈渊穿好朝服,只对着碧玲留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既然他已经许诺要带自己出去了,碧玲眼下只能是闲得无事可做,蹬着小腿把鞋子脱掉,整个人圈进了椅子里,百无聊赖地一个接一个看桌上的奏折。
看了好几本,都无非是一些闲琐却又不能不提的国事,譬如军粮的开支,税赋的减免,科考中有哪些不妥的细节,满篇咬文嚼字,若是允许的话,景弈渊便会写上一个可字,不允许便会写上一个否字,再简单说明理由,看得碧玲更是犯困,呵欠连连。
正当她打算放下找点别的事做时,一道与众不同的折子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道折子并没有多说什么,简而言之,便是今上龙体抱恙,身为太子为国分忧,过于Cao劳,又没有人在左右照顾,无论如何,也应当纳个妃,为其服侍左右。
整篇折子下来,说得颇为真情实感,将纳妃一事说得不但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社稷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崇高无比。
碧玲杏眼微微眯起,颇有几分景弈渊的□□,将这个折子放到了一边。
以此为样本,她翻阅书桌上的每一份奏折,竟找出了不下十封类似的奏折。
手上拿着白玉雕刻出龙纹的毛笔,碧玲只觉得这些折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挑衅,不由得磨了磨牙根,笔尖点上朱砂,一本本写上一个整整齐齐的“否”字。
他都说了要娶自己了,怎么可以再娶别人?想都不要想。
碧玲做完这一切,又掩耳盗铃般将它们重新塞了回去,装作没事人一般,坐在椅子上哼着小曲等景弈渊回来。
只可惜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碧玲心中又有些慌了,想象着那些大臣会在朝中说什么。
会不会说她是妖怪,让他把自己赶出去?会不会又在劝他纳妃,好在处理政务之时有人照顾?碧玲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感觉一颗心都要蹦出了喉咙。
一直以来,她想的都只有自己,想着要不要成仙,要不要化作凡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想要怎么样呢?他若是想要与自己长相厮守,又怎么不会介意她是能够长生不老的妖怪一事?除非他并没有想过永远陪伴自己。
就像景帝一样,在霍宛珠睡着时口口声声说着对她的不舍,却也有那么多妃子…
想到这些,碧玲无助地屈起膝盖,将下巴搭在膝盖上,双目失神地发着呆,就连冷也不觉得。
景弈渊方一下朝,面上虽是按捺着,脚步却迫不及待地朝书房的方向走来,方一推门,看见碧玲拿坐在桌旁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便愣了愣神:“怎么了?”
按理说宫中没有人敢惹她不痛快才是。
入定中的碧玲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了景弈渊一眼,一双剪水秋瞳里是从未有过的幽怨。
她这分明是在埋怨自己,饶是景弈渊再聪慧,也想不通碧玲为何会如此,只好温声道:“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要憋着。”
碧玲嘟着嘴,好不情愿地又将方才塞回去的折子一本本找了出来:“你自己看。”
都是你的大臣们做的好事!
景弈渊拿过折子细细看了两眼,反倒笑出了声:“你就为这个?”
“什么叫就为这个?”碧玲见他不为所动,心中更是憋屈,根本坐不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视着景弈渊道,“你明明说了娶我的,现在又想要娶别人不成?”
景弈渊上前靠近了几分,生怕她从椅子上摔下来,丝毫不在意这动作对于皇族来说是有多么不敬,只耐心解释道:“我何时说过不娶你的话了。”
他恨不得她早就嫁给他,早就是他的人。
“真的?”碧玲这才软下来,半信半疑,“你没有骗我?”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往日自己何曾在意过这些,为何今天这么耿耿于怀。
“我不会骗你。”景弈渊面色认真地打断她的思绪,“快下来吧,小心摔着了。”
碧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露微红,仓促着应了一声,急忙把鞋穿上。
景弈渊自然而然地将她肩上散乱的发丝缠好,在脑后挽成一个小髻,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见半分磕绊。
他目光专注,即使只是绾发这种小事,也做得一丝不苟,犹如批阅奏折一般认真,看得碧玲不禁愧疚起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