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大声叫道:“三娘,别怕,我在呢,我一直陪着你呢!”
他那略带颤音的叫声,惹得活泼的果儿悄悄在心里做了个鬼脸。
很快,大夫出来了。老头儿原就生了一张看不出悲喜的脸,这会儿只淡淡对那眼巴巴看着他的季大匠说了声“尽力而为”,便坐下开起了方子。
他一边开着方子,他带来的那个小徒弟一边快手快脚地从药箱里捡配着药材。小徒弟这里才刚配好药,胖丫就一把抢过那药包,和吉祥双双去了灶下熬药。
那季大匠则在大夫说了那声“尽力”后,就惨白着一张脸重又回到产房的窗下站着不动了。
眼下这情况,便是一向盲目乐观的果儿见了,也知道是不怎么妙的。于是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低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那冬哥原跟个没头苍蝇般随着季大匠到处乱转,这会儿听到果儿念佛,他忽然反应过来,转身就进了莫娘子平常用来供奉菩萨的耳室里。
阿愁不放心地跟过去一看,却原来,冬哥是过来给菩萨上香的。
便是阿愁不信佛,这会儿也忍不住跟着冬哥于佛前上了一柱香,且很是虔诚地磕了个头。
她这里才刚磕头完毕,就听到季大匠在那里叫着冬哥。
却原来,莫娘子在里头挣扎得有些晕迷了,正晕乎乎地喊着娘。季大匠听了后,便要冬哥去永福坊把那莫老娘给请来。
阿愁一听就不乐意了。
自那年莫家人没能从季大匠这里讨到好处后,两家便除了年节里季家单方面的走礼外就再没什么来往了。她很是担心这会儿请来的不是个帮忙的助手,倒是个添堵的猪头。
季大匠却白着张脸道:“怎么着也是她的家人。”
阿愁忽然就明白到,阿季叔这是在担忧她师傅过不去这一关,不想让莫娘子落下遗憾。
她张了张嘴,反对的意见到底没能说出口去。
此时早已经是宵禁时分了。虽然那宵禁不禁婚丧医药,可除非有官府的特别许可,晚间是禁止走马急驰的。偏永福坊和仁丰里几乎处于广陵城的对角线上,等莫老娘走着赶过来,只怕天色都得亮了……
正这时,狸奴又过来了,听说冬哥要去永福坊,忙自告奋勇道:“我来驾车,我身上有王府的令牌。”显然是李穆又一次想到了前头。
等莫老娘被接来时,莫娘子依旧没能生产得下来。
阿愁原以为,以莫老娘的泼辣和无赖,不定她得不顾莫娘子而先跟季大匠撕扯起来,不想莫老娘刚听到莫娘子在产房里的声音,脸色顿时就变了,只匆匆拿手指点了女婿两下,便不管不顾地卷着衣袖进产房帮忙去了。
阿愁生怕她进去后说什么不好听的,忙也挤到产房的窗下听着。
就听得莫老娘在莫娘子床边大声叫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的莫娘子,一边还大声骂道:“你个没用的三娘,老娘当年生了你们五个都没事,你不过是生了一个,怎么就搞成这模样了……”
骂到最后几个字时,却是带上了哭声。
莫娘子听到莫老娘的声音后,倒是清醒了一些,很是惊讶地叫了声“阿娘”。
莫老娘含泪道:“你个不听话的讨债鬼,这是叫人的时候吗?赶紧把你肚子里的讨债鬼给卸了货!有什么话,咱娘儿俩以后慢慢说!你阿娘我生了五个都没事,你生一个有什么难的。加把劲,阿娘在这里呢,别怕!”
直到天光大亮,那产房里才终于响起一声响亮的婴啼。
听着如此响亮的婴啼,阿愁颇有些诧异,她还以为莫娘子遭遇难产,孩子生下来也要被憋坏了呢!
显然季大匠也跟她是一样的想法,便是产房里还没有报出平安,他已经两腿一软,瘫坐在了窗下,嘴里一边随着果儿等几个喃喃念着“阿弥陀佛”。
果然,片刻后,家里帮佣的老娘先从产房里探头出来报了个喜,道:“是个小哥。”
待稳婆收拾妥了产妇和婴儿,将小小襁褓抱出产房,这才正式向季大匠报了个“母子平安”的消息。
此时阿愁她们早兴奋地围上去对着那皱巴巴的小饺子一阵打量了。倒是季大匠,竟跟忘了这儿子一般,一个劲地要往产房里伸头。
只是,他才刚将头探进产房里,就遭遇莫老娘一个不客气的大耳光。
那“啪”的一声脆响,直接将季大匠从产房里扇了出来。
莫老娘卷着衣袖,红肿着双眼从产房里出来,指着季大匠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从颇具哲理的“为了你们男人延续香火偏要我们女人受苦受累”,到咬牙切齿的“教唆女儿不认爹娘”,再到胡搅蛮缠的“只见年礼不见人”,直把季大匠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莫老娘在产房里时,阿愁还以为她终究是改了性情,如此一听,便知道,莫老娘依旧还是那个莫老娘。
这两年,虽然季大匠夫妇明面上看似跟莫家仅维持着个表面上的关系,其实私底下,季大匠常常偷偷帮着莫家介绍生意的。
而莫家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