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戴昌其实已经输了,只是还在垂死挣扎。
坐在戴昌对面的和尚,发须皆是花白,但是面颊光润,气色极好,一双眼眸如同古井,又带了一丝温柔慈悲。
这便是那位智妙高僧了。
如今佛教传入中原被贵族接受追捧并未过去许久,甚至因如今的世风问题,凡是释道高僧,并非只Jing通佛法,更都是慈眉善目,擅长清谈。
这年头,和尚也不好混啊,不会清谈那些贵族就不接受佛教传教。智妙和尚和他所建的竹西寺看似脱离尘俗,不见红尘,但实际上他本人在广陵地区有着重大影响力,无论是高层贵族,还是中间的寒门庶族,乃至下层的普通贫民,竹西寺香火极盛,信众众多。
“都输了,还赖着不肯投子,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陈堪看了看棋局说。
其实戴昌本人也知晓,但是,总要挣扎挣扎么。
“输了输了,”戴昌打乱了棋局,有些生气的说:“有你这个聒噪之人在耳边念叨,当真是扫兴。”
智妙道:“陈公今日来,可是将新收的弟子带来了?”
“弟子郭溪,见过戴公,大师。”游鸿yin上前道。
“神光内敛,气若渊亭,内秀于中,”智妙赞叹道:“陈公收了一位好徒弟。”
“老和尚你还夸,没见他今日来就是显摆来的吗?”戴昌喊来仆役上了笔墨:“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徒弟的字,得了你几分火候,让你这么宝贝。”
甫恨逋,并恨峻,象斟酌其间,甚得其妙,中国善书者不能及也。
时有张子并、陈梁甫能书,在王氏子弟未横空出世的今日,游鸿yin都快忘了他这位老师其实还是书法大家。
“从越进学时日尚短,本就不是继承我书法衣钵,弘毅你又何必强人所难。”陈堪说是这么说的,却也并未组织戴昌动作,因为他明白,这位弟子的书法自成一家,早已风骨大成,如今不过是欠缺时间磨炼而已。
其实平日里游鸿yin已经颇为收敛,他字体成熟,更兼后世柳体颜体之态,太过惹眼,故而平日所书乃左手成字,便稍显不成熟,反而更适合他如今的年岁。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哈,以老和尚那破庙做地名可是抬高了他。”戴昌观其所书,心中一动:“陈梁甫,你这弟子和你的书法好似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啊。这字端庄雄伟,气势开张,行书间遒劲郁勃,均匀瘦硬,更有一股傲然风骨蕴含其中。好字,好字。从越若是假以时日,必然要越过你这个老师去。”
陈堪觉得目的炫耀目的达到,便十分矜持的坐在一旁应声,游鸿yin对这帮老小孩儿也是无奈。
后几人又直接步行上山,去智妙僧人的竹西寺游玩,一路上,两位文人一位僧者,引经据典,各抒己见,是真的从看沿途风景谈到人生哲学,纵横说、玄学、释道三方思想交锋,就算是游鸿yin,也得承认自己的确经历过一场撇开政治世俗,撇开纠葛利益,十分纯粹的、纯洁的、超脱的思想辩论。
“此等方是真名士。”陈喜全听完三人的交锋说:“虽然有很多我都听不懂,但是却完全可以分辨的出,哪些是借助典籍生搬硬套,为自己裹上一层层虚伪的外衣,哪些是吸收消化前人思想,洗涤Jing进自身心境和思想修为,真正在思考思考人生的哲学,寻求世间的真理。”
游鸿yin说:“他们的学说和想法也许并不能在实际中运用,也可能无法惠及家国大事,但是任何学问的根基,便是从这些思想火花的碰撞中诞生,这个世界需要有人脚踏实地干实事,也需要有人从极高的层次研究哲学方向。”
陈喜全道:“你话中意思我明白,虽然世间多是沽名钓誉之人,但是真正的贤者名士,并不是这样的人。”
游鸿yin感叹一声:“明白就好。”
陈堪和游鸿yin以及戴昌在竹西寺之中住了几日,期间倒也曾谈论过洛阳被困之事,但戴昌并不喜谈论政事,他的思想主张崇尚避世,虽不是‘越名教任自然,非汤武而薄周孔’,却也并非正始玄学那般齐一儒道,调和自然与名教的矛盾,而是更偏向于老庄的无为。
所以谈论之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这大概就是如今战乱和混乱朝局给文人所带来的影响。
原本士人忠于社稷的心态,是非常普遍而真实的,在感情上“与大一统政权是一体的,有一种亲近感”,以维护、巩固这个政权为自己的职责,为之献谋,为之筹划,为之辛劳,也为之忧虑。
但是,政权之**,却彻底摧毁了这种情感,士族很快出现分歧,一者是如同如今的世家当权者们一般,积极Cao控朝政,彻底将‘不利因素’排除在统治之外。一者如戴昌一般,对朝政彻底失望,转而变成追求自身心灵思想进步,而至其他于度外。
后下山回陈府,陈堪问:“从越可有所得?”
游鸿yin道:“无。”
陈堪非常诧异,不由问道:“为何是无?”
“消极避世之态,非是吾之态度。释家轮回之说,亦不是吾之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