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击势头太猛,沈羡不得不皱眉退身避让,巨刃擦着他袖口斩下, 在地面落下一道深深的裂缝。他脚步才落定,颈侧的大动脉被道纤细的气流卷过,霎时皮rou绽裂,血花四溅。
袖手旁观到现在的步蕨眼看见了血, 才出手用力按住叶汲的手腕:“意思意思就够了,他不是你的对手。”
叶汲被他一按, 停顿片刻,非常不爽地暂时取消了在步蕨面前暴打他徒弟的计划:“这小子过了这么多年不仅半点眼色不长, 还敢在老子面前班门弄斧,老子猪场里养的猪都比他伶俐有眼力劲儿。”
步蕨的神情简直无从说起,半天才说:“你什么时候开猪场了?”
叶汲心不在焉地说:“现在环境污染多严重,稍有不慎就是血癌骨癌的,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主要还是为了攒点老婆本。”
“……”步蕨默然不语,某些时刻他是十分佩服叶汲的,生命不息,折腾不止。这一千八百年换成是他,没准就窝在泰山府殿里睡过去了。
叶汲蠢蠢欲动地瞄了步蕨好几眼,结果悲哀地发现方才的反手一握后,步蕨的神态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就像那一握真的就是他自己的错觉。
“师父……”沈羡孤独地站在门口,始终没有前行半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一如往昔那个倔强不驯的少年。
在很久前,步蕨就发现沈羡身上有很多与叶汲相似的地方。同样的桀骜轻狂,同样的执着坚定,他们一旦认定一件事一个理就义无反顾地向着那个目标走去,哪怕目标之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眼前的沈羡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成为了道门里无人不敬重的沈道君。然而在步蕨面前,昔日的首徒跋涉了一千八百年走到他面前,依旧是少年。
“过来。”步蕨朝他招招手,就像曾经的许多个午后,他坐在老藤树下唤来几个疯得满头大汗的小徒,一一擦净脸上手上的汗一样。
叶汲预感大事不妙,时间过了这么久,这个小崽子依旧战五渣没错,但是心机明显深沉Yin险了许多。知道步蕨吃软不吃硬,竟然敢卖孤儿人设,在他面前卖惨装可怜。
“二哥,”叶汲及时勾住步蕨的手,步蕨不解地看他,他微微低头,桃花眼里清波荡漾,“刚刚你准备对我说什么的?”
沈羡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扭过脸。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头疼,步蕨表现得也和从前一样从容,拍拍叶汲的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给他止血。”
叶汲心里冷笑一声,那小王八羔子在人间摸爬打滚了一千多年,生命力比小强还强悍,划道口子就在这要死要活了?
他“哦”了一声,放开步蕨的一秒间突然捧起他的手,风度翩翩地低头亲了一口:“那我等你。”亲完后他也不管不顾步蕨的神色,端着副大获全胜的正宫气派,与脸色青得发黑的沈羡擦肩而过,还好心问了句,“徒儿,晚上吃了吗,要留下来一同吃个便饭吗?”
沈羡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想吃饭,而是一口活吞了他。
“……”步蕨抚额,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叶汲在这一千八百年里变得成熟稳重可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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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汲大度地给久违重逢的师徒二人留足了空间,出了门,他悠闲自若地在沿着崎岖纵横的石梯四处溜达,完全没把自己当成个外人。
护山大阵将宗家包围成了个与世隔绝的盘山村落,早前升起的灯已经尽数皆灭了,不知道是到了时间,还是因为家里有了丧事。叶汲踩着山石,站在高处,俯瞰脚下一栋栋昏昏幢幢的木制楼屋。夜风吹起他的风衣,他手中的烟头一闪一灭,烟灰落下,突然刺啦一声轻响,像烫到了什么。
叶汲咬着烟蒂,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冒着黑烟,缓慢地往草丛里爬。他咦了一声,好奇地蹲下来,两指夹住蜘蛛圆滚滚的腹部:“活的?”
蜘蛛的八条腿奋力挣扎,很快慢慢停止了动弹。叶汲捏着它的尸体研究了一会,将它又放回了草丛边。没过多久,已经僵硬的蜘蛛突然抽搐了下,无比艰难地翻过身,钻进了草丛里。
叶汲微妙地挑了下眉,摸出烟盒正要捏出根烟来,忽然停止了动作。他抬起刚刚捏住蜘蛛的两根手指,极为有趣地向两边拉了拉,一根细到rou眼几乎无法看清的白丝黏在他两指间,在暗夜里幽幽地泛着白光。
在山头一角站了没多久,叶汲顺着香火气溜达到了已经摆好的灵堂里。
大家族的办事效率就是不一般,没两小时,宗兰的遗照已经摆放在了灵堂中央。叶汲端详了下,宗家这一代子女的相貌都不错,在没摔得稀巴烂前,宗兰也是个水灵灵的姑娘家。
灵堂里油灯烧得有气无力,随时一口风就能吹灭。宗鸣在油灯边,默默地往铜盆里烧纸钱,灵堂里此时只有他一人,按理说宗兰的父母兄妹今夜都应在这儿守灵。
叶汲蹲到他旁边,随意卷了两张草纸丢了进去:“魂都不在,烧纸她又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