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小时候他最听你的了,你说往东他不会往西的。”
郑源没言语,怀疑母上的记忆出了偏差。他仔细端详着母上的脸,发现她脸上的皱纹在不经意间越来越多。都说儿子随妈,以前亲戚们总说郑源和他妈长得像,尤其是那双上下眼纹修长、黑白分明的眼睛。现在看到母上眼角挂上的皱纹,他猜想自己老了一定也会这样。
他看母上眼睛里不变的怜惜,便知道她本没有责备欧阳家人的意思。欧阳的继母对他也算是不错,要学画就学画,要来高消费的燕城上大学,也没有说出半个不字。不过这背后,总有种放任自流的意味。这一点,恐怕母上也意识到了,所以才会一直这么疼惜欧阳。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费那多心。”看到母上一脸担忧,郑源在一旁劝解。
母上挤出笑来瞄他一眼,回到:“你的福我是等不上享了。你呀,要是真有福了,别忘了欧阳。”
郑源干笑两声,盯着昏暗的小院继续喝茶,喝了两口,突然问母上:“妈您也忒偏心了。我到底欠欧阳什么了?”
郑家老太太没再看他,嘟囔一句“说起话来就要吃人”,便起身回了里屋。
在燕城,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在门上倒贴福字,以求好运早日到来。郑源家正屋门上贴着的福字还在,他自己一个人怔怔的看着那张有些褪色的红色纸片,觉得自己的“福”恐怕是不可能降临了。
转眼周五,郑源习惯性的去报社蹲点。魏主编去开中层领导会议时从他工位前经过,顺路告诉他:曾宪齐的采访得延后,郑源先跟进市场新闻就行。
郑源答应着,想八卦下采访延后的原因,魏主编已经匆匆忙忙的走开了。
他在报社通讯软件上和周刊编辑聊天,才知道,最近市里抓得很严,曾宪齐之前和广阳区走得太近,结果把自己的亲弟弟给连累“进去”了。最近他正在周旋弟弟的事情,没心情和报社谈合作。
“采访这种地头蛇,你得小心点儿。”周刊编辑在对话框里提醒,郑源回她一个吐舌的表情。
抛开了这种软文性质的人物专访,郑源乐得轻松。欧阳依旧每天早晚发微信给他,他都装作没看见。周六日,想着欧阳可能会来母上家,一大早郑源就以跑活动为借口,在外边游荡到半夜才回家。
进到正屋,母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他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目光却被茶几上一个半米高的纸盒子吸引过去。
郑家老太太回头看他一眼,悠悠的扇着扇子说:“欧阳今天带过来给你的。我想着你再不回来,我就送给团团玩儿去。”
郑源知道那是他以前特想要的初号机,八成是欧阳从哪个展会上淘来的,年包装价格不菲。他装着傻笑陪母上看了会儿电视,说声“去睡了”,便要回偏房。
“东西你不要了?”母上看着电视,还不忘提醒他。
“先搁这儿吧。”他随口说着就要走,母上叫住他说:“文思还跟我问起你来。”
“问我什么?”
“问你最近是不是在忙,说是说有话要跟你说也联系不到你。”
郑源听了干笑两声。不知道欧阳现在想要说些什么。他不想多想,溜达回偏房睡觉去了。
赖在母上家的时间一天天在累积,郑源手机里欧阳的信息也在累积。不用点开微信对话框,郑源也知道欧阳早晚各发的一条信息说了些什么。
虽然“拿了别人的手短”,但他却不敢回复欧阳任何信息。现在这样两不相扰,正适合他们。
这周六老边办婚宴,请了郑源、顾钧和一群大学同学。除了份子钱,郑源和顾钧商量着给老边选个新婚礼物,周五在西单的几个购物中心里溜达了一晚上,最终挑定了一对水晶吊坠。
买好礼物,两人晃晃悠悠的去附近的串吧里垫垫肚子。顾钧开始讲他采访里遇见的奇葩人和奇葩事,郑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
“老郑问我你最近怎么样?”顾钧嚼着土豆片,打断郑源的心不在焉。
“还成。”郑源掸一掸手里的烟,回答的有些没滋没味儿。他对于新工作,说不出什么来。楼市起起伏伏,买得起的人始终买得起,买不起的人始终买不起。除了业内人士外,郑源写的报道,似乎无关任何人的痛痒。
顾钧又啃起一串鸡翅,仔细打量着郑源的神情,说道:“老郑说,如果你想好了,决定了,还想做社会调查新闻,可以去找他。”
这句话,在郑源离开社会新闻部时,老郑就已经说过。当时他以为是客套话,现在由顾钧的嘴里说出来,却少了些客套的意味。
“还没想好。”郑源现在疲于折腾,只想找个空隙喘喘气。
“欧阳呢?那小孩儿有没有些用?”顾钧一开口嘴就停不下来,又换个话题八卦。
郑源想起这件事,说了句:“托您的福,欧阳动手揍了人。”
顾钧眼睛瞪得滚圆,表示不相信欧阳会打人,继续啃烤鸡翅。
郑源给他讲了事情始末。顾钧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