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章一闭眼睛,感觉像下雨了似的。
这时大少爷将大眼睛一转,忽然转而问道:“你没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说!我家小黄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顾云章摇摇头,淡然答道:“没有。”
大少爷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脸直凑过去,近距离的质问:“真没有?骗人天打五雷轰!”
顾云章呼吸着对方身上的香气,心中几乎一荡:“真没有。”
大少爷见他毫无诚意,死不承认,就不愿放手,还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然而正当此刻,胡同口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声响;他一手拉扯着顾云章的衣襟,一脚踩着门槛向外张望——此时那汽车也就停到他面前了。
后排两扇车门同时打开,一个听差打扮的青年拎着两只大皮箱率先下车,向大少爷问候了一声,随即就侧身快步走入院中。此时那第二人也弯腰出来了,却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一个脑袋梳的油光锃亮。
大少爷见了这中年人,当即漫不经心的大声喊道:“爸爸,你怎么才来?当初不是说‘随后就到’么?”
那中年人喘了口气,刚要回答,忽见院内的顾云章转过身,就登时止住脚步,与其对望起来。
顾云章仔细看着那父亲,见此人生的圆脸大眼睛,相貌十分面熟,可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对方则是立刻笑出满面春风,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去:“顾老弟!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我是沈傲城啊!”
顾云章左手托着狗崽,右手拄着手杖,前襟还在大少爷手里,一时间无法同对方握手,只好点头微笑示意:“沈傲城?想起来了,我们在西山见过面。”
这时大少爷忽然怒道:“狗东西!你敢直呼我爸爸的名字!”
沈傲城慈眉善目的向他儿子叹气:“你这又是在干什么?不许对顾先生无礼,唉……”他伸手拉开大少爷,而后面对顾云章笑道:“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你,别在这里站着,风冷,快请进去坐吧。这怎么还拿着个狗?”
顾云章随他且行且道:“狗是送给你儿子的。”
沈傲城亲自把狗接过来,而后回身搡到大少爷怀里:“你看顾先生还给你送狗,你快向顾叔叔道谢。”
大少爷双手捧着狗崽,气急败坏的嚷道:“叔个屁呀!”
沈傲城好像是惹不起这儿子,带着顾云章一路落花流水的就进入堂屋里去了。
沈家这宅子也是租赁下来的,不过先前乃是个小阔佬的府邸,所以前后两进大院,不但房屋结实,内中布置的也好,一色西式装饰,其中夹杂着几件中国木器,所起作用无非是点缀罢了。
听差见老爷回来了,忙不迭的赶进来端茶送水。沈傲城屏退了下人,和顾云章隔着一张茶几相对坐下。端起一杯热茶送到嘴边吹了吹,他试探着抿了一口,随即抬头对顾云章一笑,压低声音道:“顾老弟,我这两年在承德,时常能听到你的大名啊!”
顾云章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摇头说道:“原来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沈傲城本来对他的义举十分钦佩,此刻要趁机赞美恭维两句;没想到他竟是很严肃的回避此事,不肯谈及。垂下眼帘思索片刻,他反应过来——抗日虽是义举,但他这义举进行的虎头蛇尾,反倒惹人闲话;还不如当初随着大部队南撤,不落人的口舌;或者是早早的举了白旗,索性由人笑骂。
他恐怕这事已成了顾云章心中的痛处,所以立刻改换话题,预备聊些家长里短。哪知未等他开口,顾云章那边却是先行盘问起来了。
第49章 沈家秘史
顾云章像过堂审贼似的,把沈傲城的家事盘问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这沈傲城共有一妻一妾两个女人,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正妻本是他在中学里认识的女同学,生的面目姣好,然而病病歪歪、尖尖酸酸,性情十分乖戾。两人自由恋爱,成婚不久后就闹翻了。这正妻七死八活的生下长子沈天理,因抓不到夫君的影子,所以就镇日挑唆儿子,以至于沈天理见父如见仇,张嘴便是吵闹,伸手就是要钱,毫无父子情分。
再说这沈傲城自从做生意发达之后,便在外面娶了个知心合意的姨太太,也不敢往家里领,只在外县赁房居住。这姨太太也给他生了个小儿子,名唤沈天杰,落地就是睁眼瞎,毫无治愈的可能。沈傲城爱屋及乌,对这瞎儿子十分宠爱,一家三口倒也和美。如此一过八九年,去年却是遭了灾星——先是正妻病故,随即姨太太大清早上出门摔了一跤,倒下后就再没起来。
沈傲城在短时间内就成了光棍,真是哭完东家哭西家。装殓了这一妻一妾之后,他把沈天杰带回家中抚养,同时心灰意冷,又觉世事艰难,就把汽车公司也脱手卖给本地一位有名的军头,自己落了点钱,准备回家好生过日子去。
沈傲城那家本是安在承德的,往日他不大回去,也不清楚家中情形;这回与长子朝夕相对了,他才发现沈天理已然学出一身恶习——虽是个男孩子,然而生性刻薄,毫无气量;同时又是文不成武不就,只在吃喝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