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号,说起日租界的大东公司,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贩子做到这般阶级,也堪称是独一无二了。
贝雪峻认得顾云章的汽车牌号,故而此刻站在原地,出言问道:“顾先生吗?”
车内内伸出一根手杖,随即顾云章的声音传出来:“贝经理。”
贝雪峻和顾云章是新近认识的,见了面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开门见山的就是谈正事。现在这顾云章虽然说起来只是个把头,不过把头也是分大小的,日本人故意抬举顾云章,所以贝雪峻从生财的角度来看,绝不能怠慢了他。
两人找到一间办公室相对坐了,贝雪峻开诚布公的说道:“顾先生,昨晚我听仓木经理说你还要招两千工人?”
顾云章一点头:“是。”
贝雪峻不是那嬉皮笑脸的人,直接继续问道:“两千人,你往哪里安置?”
顾云章想了一下:“井下走廊,澡堂子里,仓库里,有房顶就能住人。”
贝雪峻又道:“两千人不算多,我当然能招得到;只不过是替你着想,担心因为环境恶劣,到时导致工人大批死亡,你要受损失。”
顾云章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再怎么死,我也是赚。况且我又没提着枪去杀人,他们想死也难。”
贝雪峻晓得顾云章的来历,知道他这人心狠手辣,况且矿上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摔死孩子的心,就别当把头”。
“那好。”他看在日本人的面子上,已然尽过人事;顾云章不怕折本,他自然更不在乎。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合同放在桌上,他笑道:“还是老规矩,订金也不变。”
顾云章扶着桌沿站起身来:“行,你等一下。”
顾云章不识字,他出去让跟班往矿上跑,把柜里的管账先生叫来。
顾云章来西塘不久,不过因为起点高,上来就做大把头,所以已经有了自己的大柜,里面养了七八名账房先生,加上下面的小把头、作业把头、看房先生等等,竟也有了近百人的规模。矿上的这些人本就像吸血鬼一样,那顾云章更是个阎王;这帮人凑在一起,真是臭味相投极了。
在等待管账先生到来之时,贝雪峻百无聊赖,又觉着这房内气味不好,便掏出烟盒让了让顾云章,见他不抽烟,自己就拿起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之后颇为销魂的深吸了一口。顾云章见他那表情十分陶醉,就忍不住的时常看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烟草的妙处。
半小时后,管账先生来了。
管账先生自然是识文断字的,他把合同拿起来为顾云章读了一边,又逐条的解释了一通;顾云章心里有了数,就拿起钢笔在下方签了名字,然后把合同推到贝雪峻面前。
贝雪峻握着钢笔,一边签名一边随口说道:“顾先生这字写得不错。”
顾云章“哼”了一声:“是么?”
贝雪峻抬头扫了他一眼:“听说你只会签名?”
顾云章满不在乎的答道:“是啊。”
贝雪峻不知怎的,总感觉这顾云章无知的可怜,忍不住就劝了他一句:“这不好,以后看帐不方便。”
顾云章把这话记在了心中,因为觉着说的实在是有道理。
贝雪峻是忙人,收起合同后便告辞离去。顾云章送他到了办公楼门口,眼见他那汽车开走之后,便也自行去矿上巡视了一圈。
顾云章一露面,别说最底层的工人了,就连小把头们都心惊rou跳起来。先前这本溪湖有三大把头,都是敲骨吸髓的狮子老虎;可如今有了顾云章一对比,三大把头一起变成小猫小狗了。
顾云章在柜上两名小把头的引导下,走进了工人宿舍。
那宿舍里面脏臭的不成样子,真像粪坑一般;为了能够多住工人,所以房中都用木板搭了双层床,床上也没有被褥,至多堆了一点黑棉絮。一名小把头拎着镐把从里面迎出来,陪笑向顾云章点头哈腰:“顾爷来啦,这地方乱的下不去脚,您可慢着点儿。”
顾云章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都下井去了?”
小把头略带惶恐的答道:“还有一个装病的,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打也打不服。”说着他将顾云章领到里面一张木床前。
木床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病夫,见顾云章来了,他强挣着仰起头来,上下做出叩头的动作,气喘吁吁的轻声说道:“顾爷,行行好,我今天是真起不来了……我就躺一天,明天一定下井。”
顾云章垂眼看着他:“起不来了?”
那人都虚弱透了,如今只是垂死挣扎,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个脑袋也沉沉的磕到了床板上。
顾云章用手杖在他肩膀上杵了一下:“你再也不必起来了。”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命令小把头道:“去找根铁钎子,把他给我钉到床上!”
站在外面的汽车旁,顾云章于上车前忽然听到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怎么回事?”他问身边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毕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