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辫的小姑娘。似乎是住在附近小区中的,每天这个时间段都能看见她,今天格外不开心,闷闷不乐的喊了一声‘nainai’,然后就一言不发的帮着她推三轮。
她这破三轮骑了十几年了,破铜烂铁,上面装着老式的土炉子,又热又沉,一般人轻易推不动,这小姑娘却轻轻松松的给她送上了坡。卖红薯的婆婆拿出早就包好了的红薯,往这小姑娘怀里一塞,然后把马扎提溜了出来,看着她乖巧的坐在上边啃红薯。
这个上坡在街道夹角上,一老一小面对面坐着,小姑娘吃的满脸都是,老人家掏出旧手绢,给她擦了擦脸。
“谢谢nainai。”小姑娘把脸凑上去,在她手上蹭了蹭。
卖红薯的老婆婆心软成了一滩水,她家里也有几个跟这小姑娘年纪差不多大的孙子孙女,皮得很,总是嫌弃她身上有股怪味儿,每每她掏出手绢,都窜得一干二净。
“小区里新住进来的哥哥说我很聪明。”小姑娘委屈死了,“但是我上不了学。”
老人家年纪大了,对现在的情况不清楚,但是也知道好学校难找,慢半拍的‘哦’了一声,听小姑娘嘟嘟囔囔的抱怨:“我想去上学啦,爸爸妈妈总是为了我的事情吵架……”
她额头上有几缕碎发没有扎上去,老婆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头绳松开了,想要重新给她扎一个小辫子,“我又不是特别奇怪,”小姑娘说:“力气大、大一点怎么啦!我还可以帮老师搬东西呀,我干活也可勤快啦!”
“哎,”老婆婆说,“兔兔可乖了。”
就在这时候,街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刹车声,老婆婆几乎是下意识的‘哎呦’一声,慢半拍的站了起来,老花眼将将睁开半截,刚才还在她手底下啃红薯的小姑娘已经泥鳅一样、刺溜一声把她护在了身后,随后迈开小短腿,啪嗒啪嗒的跑了过去。
老婆婆心口一慌,踉跄着跟在她身后跑了几步,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喊人,就看见那辆出事儿的车子猛地一震,像是把刹车踩成了油门,对着街角的墙壁就撞了上去!她张开嘴,眼睁睁的看着跑过去的兔兔被车头顶住,然后一下又一下的撞在了墙上!重逾万斤的冲击力,这么近的距离,墙壁已然gui裂,车头也深深凹陷了进去,小姑娘被卡在中间,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老人家心口绞痛了起来,大口的喘息了几下,好歹没晕过去,干裂的脸上全都是泪水,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按了几次都还没打出去,终于把三个数字按好,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却轻轻覆盖在了手机上,然后抽了过去。
“先别急。”女人温和的笑了笑。
此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驾驶座上下来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傍晚了还戴着顶黑帽子,看样子没受什么伤,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前边检查情况。
这里的墙不高,就是市政府为了宣传而建造的文化墙,实心砖垒起来的,现在那一角已经支离破碎了,坑坑洼洼的露出断了半截的红砖,渣子落了一地,简直就是触目惊心的车祸现场。
老婆婆浑身都在哆嗦,想把手机拿回来,那个忽然出现的女人摇了摇头,笑着说:“真的不用急。”
——此时坍塌的红砖忽然动了动。
兔兔咳嗽了几声,从一堆碎块中冒了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抵在车体上,另一只还抓着被她捏成齑粉的砖头,难受的晃了晃脑袋。小姑娘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废墟中拔出来,超凶的指了指旁边竖着的黄色标志:“这里死了好多人了!不要命了嘛!”
司机蹲下来,赔笑着说了几句话,耐心的听着小姑娘骂他,随后从口袋中抽出来了一根棒棒糖,笑嘻嘻的往兔兔手里一塞。
老婆婆远远的看着,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不对,然而她年老体衰,一声微弱的‘兔兔’还没有喊出口,就被站在她身后的女人按住了肩膀。
“你看。”她说,“现在才是该着急的时候。”
其实这个女人非常的美颜,神情妖冶,身高腿长,穿着一身绣着牡丹花的红色旗袍,高跟鞋锋利的犹如刀子,她微微笑了笑,往自己脖子上比了一个手势,随后老婆婆诧异的张了张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真是可怜。”女人怜悯的说,“谁不想要永恒的生命呢?年轻力壮的时候不觉得,人一旦老了就开始着急了。”
而另一边,兔兔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蹲着的、和善的男人吸引了,她没有丝毫怀疑,剥开棒棒糖的外包装,然后含在了嘴里。
她太小了,长久以来的实力碾压让她没有遭受过任何伤害,相同的她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自然不会知道,甜蜜的糖果下可能掺杂着砒霜。
“好吃么?”男人问。
兔兔懵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她身体忽然一软,倒在了那个男人身上,被用宽大的外套一裹,然后放到了车上。那辆已经快要散架的车子居然还能够发动,横冲直撞的冲着这边驾驶了过来,女人不紧不慢的上了车,冲着车底下浑身僵硬的老婆婆挥手告别,然后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