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骨皱了脸,问道,“看着为师说。”
顾寒没立刻回答,停一停,道:“我本来就是被丢掉的。名字也是随便取的。还忘了父亲母亲的样子。侥幸没死而已,哪一天死哪一天活自生自灭。”
宁惜骨捋了把胡须,探出身子拿了桌上的木戒尺。他罕见地冷着声音:“小寒哪,你这样说,将为师置于何地?”
“师父,”顾寒抬头,“我很敬重师父,从未……”
“我不是说这个,”宁惜骨站起来,戒尺打在顾寒背上,严厉地道,“我教了你七年,从一个十岁的小娃娃到现在派里派外皆称赞的孩子,不是教你自己轻贱自己的。人生来便是单独一个的,父母也陪不了你一辈子。别人说你没有爹娘,不要你,你就跟着糟践自己?”
宁惜骨破天荒地说顾寒说得起来怒火,下手打了他。
打了十几下,宁惜骨是真的生气,力道也不轻。背上火辣辣的,顾寒额头渗出些细密的冷汗,不出声地挨了。
“你自己说,该不该打,”宁惜骨甩手将戒尺极准地扔到了桌上。
顾寒低着头不语,像是有些懵。
“回不回去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对与错,更无不孝之说。养大你的不是她,她从前舍弃你,便已经做了选择。你也不是为她活着。为师不干预这事,”宁惜骨瞧见顾寒挨打也一声不吭的样子,到底心疼,语气又缓下来,“就到此为止。地上又硬又凉的,别跪着了,回去上些药。”
“是,”顾寒应了一声,却没动。
宁惜骨背着胳膊,一把拉住顾寒的胳膊把他扯了起来:“小的淘气,大的也不省心。迟早被你们师兄弟气死,赶紧给我出去。”
三十一、
帮佟曙风浇花并不怎么累,且比平常清净。
佟曙风很照顾祁越年纪小,没怎么使唤他干过活,祁越帮他提过几桶水,还被佟曙风拦了几次。理由是他自己还不算老,能提得动,绝没有大人站一边看小孩使力的道理。
“我也提得动,”祁越毫不示弱。
“长个子的时候被压了可就长不高了,”佟曙风微微笑着,一手拎过了祁越手中的水桶。
长不高戳到了祁越的痛处。他撒了手,意兴阑珊道:“佟师叔还真是讨厌。”
“又犯了什么错,被你师父罚我这里来了?”佟曙风很乐意多跑几趟,木桶中的水也不装满,每次只装半桶,不多时浇花用完了,便再去浅湖边拎。
祁越坐在当初他赶仙鹤的那个小斜坡上,胳膊枕在脑后,靠着一棵树。不当一回事似地道:“不是什么大事,师父大惊小怪的。”
“我早猜到掌门会收你为徒,”佟曙风蹲身拔草,又仔细地往花根边偎土,“掌门应当很喜欢你才是。”
很喜欢?祁越不以为然。他动了动脑袋,换个舒服的姿势。宁惜骨罚他可没留过情,甚至挨打挨的都是最重的。
“你为什么想到万山峰来呢?”佟曙风说话不疾不徐,性子也被花草熏得温和。
“想变得更厉害一点,”祁越没什么犹豫地说出了口。
佟曙风便又笑:“怎么样算厉害?”
祁越后背离开树干,一时说不上来。他没想过要到什么样子算厉害,之前在家里总是被他爹欺负,受够了气。跑出来觉得轻松许多,他想到厉害的样子,大概是把他爹打败。
“你修的是剑,但可知对剑修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佟曙风又道,“剑性凌厉,剑修多好战气盛,但出名的剑修也就那么几个。其余平庸者要么沉于攻斗为剑迷心,要么入不得剑心又困于境地不得提升。你如今可有什么领悟了?”
祁越眼睛不眨地盯着佟曙风,嘴唇抿得有些倔强的意味。
佟曙风看祁越没疑惑丧气反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忽又指了指另一边的浅湖:“去帮我拎一桶水来。”
祁越起身拍了拍衣裳,拎着水桶去了,那木桶有他膝盖那么高,看起来很滑稽。他不怎么吃力,很快又拎着回来了。
“我这处是不是无趣得很,”佟曙风接过,拿木瓢舀出水来泼到花丛里。
“还好,”祁越只道,他忽又想起一事,“佟师叔常年在这里种花种菜,也修剑吗?”
佟曙风动作缓住,把水瓢里的水泼完,又把木瓢搁到桶里,道:“练是练过,但没下过功夫。”又笑道,“人贵在有自知,我静不了心,当然不敢去悟剑心。”
“我们来比一比?”祁越眉扬起来。
佟曙风大笑:“你是听了我这话,想欺负你师叔一把?”
“绝无此意,”祁越抽出越昼,笑道。
佟曙风却也应了,他把水桶拎到一边,取出一把长剑来。白衣长衫,剑锋雪亮,竟又全没了侍弄花草时的散漫。看的祁越有些迫不及待。
“师叔骗人,不曾下功夫,剑却是明亮的,”祁越提着剑,指了指佟曙风手中的剑。而后剑尖向下,与佟曙风抱一抱拳,“师叔可不要留情。”
祁越打得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