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曼青是搞同性恋爱的,结婚不过是个幌子。但这些大家都只敢背后讲讲,面对着她也只敢毕恭毕敬的叫赵老板的。尊敬她的人还是占多,那些闲言闲语也就荡不起什么波澜。
筠竹倒不太在意这些。以往曼青还在上海的时候常和她在一起,她们相差不过五六岁,出去总被认作姐妹的。赵家和夏家也算世交,连学校也把两人安排在同一所,初级中学和高级中学联合的一体式。曼青常带筠竹和她的那些个玩伴一起活动,当时学堂里常流行同性恋爱,女校更甚。有日筠竹和曼青躲在小竹林里,看见两个学姐接吻。筠竹只觉得拉着自己的那双手微微的出汗,她不敢转过头去看曼青。
她心虚似的度过了曼青在校的几年,直到曼青结婚才放下心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也刻意的不去明白,那日小竹林里紧贴的双唇是刻在她眸子里,身旁的视线灼热的烫人。
"赵太太,啷个嫩个久没来玩了?"
尖锐的调笑声直穿进筠竹的耳朵里,她厌恶的转过头去。楼上倒安静点,她扶着帽子微微抬头,看到楼梯上站了个人,湖蓝色的丝绸旗袍上勾出两朵粉色的花,有些散乱的刘海儿。曼青注意到她的视线,抬头望了眼,笑盈盈的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娇嗔到,"嗳?选好了?"
她用下巴指指楼梯上那人,老鸠笑她识货挑了个雏。她不以为意,跟曼青打了招呼后往楼梯走去,她甚至没注意曼青挑了个和她上学时极其相似的人走了,她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黑的发亮的皮鞋,踩在嘎吱作响的地板上,像头野兽在□□。
筠竹沉默的跟着前头的□□走进房间里,她想起玉堂春里讲一个□□爱上一个贵公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们在八仙桌旁坐定,沉默好一会儿,她实在闷的受不了,把帽子给取了,头发也放下来,外套脱了搭在一边,抿了口茶后才想起来开口。
"夏筠竹。"
她瞧见她明显局促的愣了一下,才回她一句"玫瑰"。她有些不满,不太愿听到这样的名字,但也没再说什么。她们沉默的坐在黯淡的灯光下,是风让烛光摇晃着,像点燃了那廉价的幔帐。玫瑰去关了灯,拉紧了窗。她们沉默着到床上,生疏的抚慰彼此,筠竹在贴近的体温中找到一丝快乐,像极了她小时第一次被领去院中看大戏的样子。是甜腻的香水掩盖了木床的霉味,她们接吻。
等曼青来叫她的时候,筠竹才慢慢起身来。照曼青教她的留下一叠洋钞,玫瑰斜在被窝里强撑着眼看她,她过去吻她的头顶,衣服一件件套上,盖上帽子,走出去。曼青的口红被抹掉一点,她无意提醒,只盯着脚下破旧的木板,慢慢踱出门去。
筠竹想起今日曼春说带她来玩玩的情景,她倚在门框上,慵懒的像一只猫,银色的烟枪上沾了血似的胭脂,眉眼间勾人的情。筠竹只觉得受了蛊惑,竟答应了。她至今也不知道曼青的意图,也不再去探究。
第二日她没去寻玫瑰,差人送了束花给她,自个儿跑去了戏院里。待曼青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抿着茶发呆,台上的生离死别一瞬间变得没那么重要,她沉浸在自己的纷飞思绪里,梦魇般想起玫瑰鲜红的唇,甜的发腻的廉价香水味。
"筠竹。"曼青在她身边站定,青色的旗袍勾出一道屏障。她抬眼,看见曼青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上挑的眉角。
"冠霖冠良回来了。老大爷在八仙楼摆了一大桌,让我来催你了。"
筠竹抿了口茶,不语。曼青的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指尖碰到她洋服的衬衫。她于是站起来,白色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咚的一声,刚好与戏台上的锣声重合,一幕完,退场。
沉重的家庭聚会让筠竹几乎喘不过气来,碗里的汤凉了又添。老太爷大笑着回忆往事,冠良带了女伴,演电影的杨小姐。曼青坐在老太爷身旁,笑的从容大方。筠竹和冠霖同坐,有人谈起他们的婚事,小时就定下的。曼青欲言又止的样子,筠竹倒觉得有些好笑了。
她不是不知道曼青的心意,可知道又如何?她定是不会接受的。自中学毕业后她从不喊曼青"姐",只喊赵小姐。待她结婚后也只叫她二嫂,或是"赵太太",永远称呼隔在中间,让她知道她是没有那份心意的。曼青现在的表情像不舍得割舍什么宝物,但最开始安排这门婚事的就是她。嫁给她弟弟,不知有何居心。筠竹是不在乎,冠霖一直待她不错,现在玩玩不也就玩玩?嫁给他倒是安定。冠霖是争气的,不用靠曼青养活,估计等筠竹一过门就双双留洋去了。到时不管什么曼青还是玫瑰,通通都不用在乎的,爱与不爱又如何?日子是得照样过,虽然夏家大哥常害怕她出事,但从不担心她这方面,不怕她学坏,都知道她的本性,太放心了,从不怕她被情爱伤到——她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筠竹突然笑了,曾有交往过的人骂她薄情,她不反驳。薄情有何不好?与其为他人遍体鳞伤,不如顾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