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然不小,面上神色更教人心惊——原来他竟是这样恨自己。
“昏君,你辱我至此,可曾想过有今日?”
姬允禁不住后退一步,回头一看。
却又是在他赐给那人的幽宸宫里。
那人向他走来,神色间,像是恨,似乎又不尽然。
“姬允,你当真如此宠爱他,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心口一阵刺痛。
姬允陡然睁开眼,在夜色里,瞪了头顶的幔帐许久。
直到后背冷汗渐渐浸入了身下锦被里。
他才终于大口地呼吸起来。
这连环梦做得委实稀奇,尤其是最后一场,白宸提剑向他刺来。
犹很后怕。
他将手掌放置到心口处。
那里还隐隐作痛。
竟像是又被杀了一回般。
姬允按住额头,缓了一缓。
冷汗糊了一身,愈发教人不快。
他张口喊:“李承年。”
声音却是嘶哑得很了。
外间候传的老奴才应了一声,赶快地掌了灯,掀了帘子进来。
“圣人,奴才在呢。”
“朕要沐浴。”
现在已经三更过,此时要沐浴,实在是故意折腾人。
但他不管。他是昏君,想折腾就折腾谁。
李承年自然也不敢有半个不字,即刻着人下去准备热水,沐浴用的澡豆,重新熏了衣裳,又换了床单。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姬允才又清爽洁净地,重新裹进薰香馥郁的被子里。
却是睡不着了。
白日里的少年,仍浮现眼前似的。
明知是假影,挥一挥,却挥不开。
彼时云影疏淡,天光流动。
水草起伏,桃花灼灼。
少年立在身前,以一种姬允从未见过的神情,凝望着自己。
简直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那样。
过了片刻,姬允才从滞涩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皱了眉,声音低沉:“白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已经显出了不悦之态,喊人连名带姓,而少年郎君却并不为之所退,反而向他微微倾身。
“凤郎。”
他喊,看着面色僵硬的姬允,脸上竟显出一种隐忍之色,像是已按捺了长久的时日,到今日才堪堪能流露半分。
“宸悦凤郎,”他一顿,声音竟有些沙哑了,“已然许久了。”
那隐含切切的声音,再度盘桓在脑中。
姬允仍不可抑制地觉得心口微微发烫。
长长呼吸,又翻了个身,才将之按捺下去。
一时也不由佩服自己,白日里还能做出那样不留情面的姿态。
那是他耗尽一生而终于不可得的啊,他几乎就要顺从心内那一缕渴望,点头应允了。
但到底只是几乎而已。
姬允指望着白宸助他正朝纲,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惜命。
面上发沉,姬允看着因他沉默,而渐露忐忑神色的白宸,终于徐徐开口。
“念小郎年幼,尚不知情事为何,朕不欲同你计较。”见他神色似有所动,仿佛还要说,姬允更快道,“只是这样大逆不道之话,白小郎切勿再提了。朕听不得。”
到最后几个字,眉目间已隐是Yin郁。
原本这才是君臣之道,君重而礼臣,臣事而尊君。君臣狎昵,君非君,臣不臣,端的是乱了lun常。
说完,姬允不待他还要如何反应,反身便走。
也不要白宸搀扶了,踩着水草洼地,径自走到不远护卫守候之处,着人去找了相锦,容玉过来,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乘车回了行在。
一路没有回头,更无话。
也不知后来白宸是如何回家去的。
只别被女郎们又堵住了才好。
姬允睁眼躺在床上,仍是不免有些挂怀。
委实白宸待他与上一世略有不同。
亲近有余,敬重不足。
但姬允以为,那是因为这一世自己在白宸面前,一直端足了明君的架势,十分正气。
白小郎何时竟对他生出爱慕之意,那便是十二分地出乎意料之外,教他如何也料不到的。
姬允左思右想,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甚至还想过,莫非白宸也是重生回来的。
可即便是这样随便一想,他自己已经先要忍耐不住,自嘲地笑了。
若白宸果真也重生回来,即使不对他恨之入骨,少说也是要退避三舍,来个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怨。哪还能主动亲近他,更别提作出这样痴心情状,还道心悦于他了。
思来想去,终究不得而解。
可转念一想,自他回来之后,有些事同上一世已经有了出入,比如姝,比如这一场上巳春宴。
或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