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锅扣到他头上,整天被追着下罪己诏,否则又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重生又有什么用,世家大族仍然凌于皇权之上,他被缚网中,身处囹圄,无处突破。又因比之上一世多了两分清醒两分不甘,稍一挣扎,更觉窒息。
姬允腹内满腔是被激起的怨气愤懑,李承年小心翼翼呈上来的茶,被他重重掷到地上。
哗啦一声碎响。
恰巧小郎君此时掀帘而入,正正瞧见他这一通发作,足下微顿。
姬允盛怒之中,仍是微微一僵。
他其实算是个脾气很好的帝王,少有龙颜大怒的时候,即便有,他也不大在白宸面前展现出来。他在白宸面前总是言笑晏晏的,上一世舍出脸面,自己装痴卖傻也想哄得白宸开心,这一世为了上一辈子的教训,便不免想让自己显得庄重沉稳些,不教小郎认为自己太过轻狎孟浪。虽则如今两人互表情意,但他总怀着一丝隐忧,觉得或许白宸还未识得他的真面目,又是少年人,心性不稳,情热情极又如何能够长久。
于是更捂紧了狐狸皮,不敢教人发现他的色厉内荏。
他面上不显出什么动摇的神色,心里却在拿捏该以什么样的语气,把这一页若无其事地揭过去。
好在白宸并没有使他太过为难,他走过来,弯下腰来看他:“怎么了,凤郎心情不佳么?”
又牵起他的手捏在手心里,轻轻地揉 捏他的指骨和手心。白宸似乎对这样动物似的亲昵小举动格外有兴趣,近来两人独处时,好像忍不住似的,总要动手摸摸碰碰。
心里因为这亲昵而熨贴,姬允垂目看见对方脸上显然的关怀之色,心中那丝隐忧又能暂时蛰伏片刻。
他回握住对方,片刻,说:“朕为君弱而无能,受人掣肘,愧对庙堂宗祖。”
姬允为君两世。一世昏庸,又兼自暴自弃,索性荒唐了个彻底。二世不愿重蹈覆辙,却已是身陷困境。世上好始尚且难得好终,遑论拨乱反正,直圆成矩呢?
敬帝修的是佛法,却并非真正超脱,世人求缘求法,求的无非是静心安宁,以蒙蔽眼耳,以安稳求存。他受不得苦难,经不起磋磨。他的心境被娇花式的养育养得很低,被高高在上的尊崇地位又捧得很高,遇事先有壮志,若不能即刻解决,便又想着退缩。
还貌似通达地安慰自己,罢了罢了,万事自有缘法,且随缘罢。
他其实很知道自己没有执掌天下,驾驭人心的天分与能力,每遇挫折,他便很想携一人之手,富贵闲人地游尽山川古原。但那一阵消极懈怠缓过去,终究不舍得轻易撒手。权力二字,托举出整个天下,谁若是真正握在手中,又如何能够不沉醉其中,生出迷恋?
这种忧虑挣扎,重生后愈发地缠紧他,被顾桓的Yin影一笼,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他握住白宸的力度渐重,白宸看他一眼,没有吭声,反而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说:“凤郎可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置郎大人?”
姬允不答。片刻,神色不愉地嗯了一声。
“大将军怎么说?”
姬允听到他直接问顾桓,便明白白宸是晓得其中关节的,他倒也不意外白宸一介白衣小郎,怎么对朝中局势如此清楚,白氏子弟纵然不入世,也是胸中有丘壑的,何况还是这位小郎君。
他蹙起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郎荣和顾桓之间,就如同我和顾桓的关系,他能怎么说?”
何况他还未必比得上郎荣在顾桓心中的地位。
“涉案官员多与顾府沾亲带故,郎大人同顾大将军更有姻亲之谊,拔出萝卜带出泥,大将军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凤郎顾及大将军,所以不能决断,是吗?”
白宸三言两语道出要害,姬允颜色越发地难看了。
见他神色,白宸突然伸手,用拇指按了按他不展的眉峰。
姬允愣了一下,看向白宸,少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地弯出一种温柔弧度,并未说什么,却无端端有种令人心动的感觉。
那心动激起身体一阵颤栗,姬允有些承受不住那目光,他别开了眼,强装正经地道:“若是宸郎处我之困境,你该如何?”
“大将军是国之重器,朝廷重臣,亦是贵族之首,京中贵族莫不以之马首是瞻。凤郎又自小与大将军一起长大,情谊非同常人。凤郎顾及些大将军的想法是情理之中的。”
白宸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神色很淡,提到大将军时,眼中更似有Yin影掠过,却又转瞬而逝,姬允全没注意到。
“只是一味地顾及,难免不成了纵容。大将军身高位重,到底是陛下之臣。凤郎顾及大将军,大将军未必就全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凤郎既然为人君,当有决断力。有些时候,不可一味地妥协,便是妥协,也需掌握态度和分寸,切勿教人完全将你拿捏住。”
姬允性偏和善,又专研佛法,三不五时要去寺中斋戒,姬允在位期间,别的建树不多,唯独在减严酷律法上贡献很大:免去自前朝以来流行已久的酷刑审讯之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