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曾经和祝敏卿最接近这个话题时的那次谈话。当时祝敏卿问她为什么还不谈男朋友,谢言答说没遇到合适的对象。祝敏卿开口问这类问题时,谢言总有种她是代谢文问的感觉。祝敏卿又问她喜欢哪种类型的人,谢言说她喜欢的人阿姨们可能接受不了。祝敏卿笑着说:
“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这话谢言听了感动得不得了,似乎看到了某种可能。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这个失去了挚爱的女人,也许会给她一丝渺茫的机会。谢言在心里的角落甚至也不甘地承认,这个女人对于她也许永远会是那镜中花儿,水中的月。她除了远观,绝无近玩的可能。但她仍充满期待地想象着,到了时机成熟的那天,祝敏卿会是谢言第一个袒露心声的大人。那个可以坦然接受,而不会叫嚣着她是怪物,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的那个成熟的大人。那个当她在其他人那儿遭到了挫折,可以给她安慰和支持的大人。然而,这一切的想象似乎都在今天坍塌了。
可是另谢言感到奇怪的是,她忽然多少感到了一丝轻松。要说具体的原因,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个场景是男主角和赏识他的伯乐上司一同去游玩时,他们无意间也聊到了同性恋的话题。当男主角很尊敬的长者用鄙夷的语气谈到他们这类人群时,男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那一刻的想法是:终于他不用纠结是否向这位他很想坦诚却又怕造成困扰的长辈出柜了。谢言此刻几乎是体会到了这一模一样的感受。
她感到困惑自己为何生出这样的感情:会在心脏的疼痛中,有一丝安慰?难道祝敏卿在她心里的位置已不如重前重要了?谢言现在已没那么在乎她的想法了?她已经不再是牵扯她神经的因素了?翻开从家里带来的唯一一部,谢言躺到床上,试图看看书让自己转移注意,平静下来。
没一会儿,手机收到祝敏卿发来的信息说博光师父后天就回西平,约他们临别前再聚一次。看到信息,谢言心想,怎么又是说走就走的决定?
原来按照寺庙的规定,师父早在一个月以前就该回西平了。但是由于卓玛表妹过来看病,他不放心的原因,特地向寺庙管理会申请的假期。现在卓玛已经回去了,自己也就不便再做逗留。乃杰已经连夜开车从西平赶来接师父了。谢言想拒绝这次邀约,回复祝敏卿说自己已经有了安排。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师父亲自发来信息说要感谢她的帮忙,希望能在临走前见她一面。这反倒将了谢言一军,让她无法回绝。去就去吧,谢言想,如果没有意外,下次再见就是年底冬天了。有多少人想见活佛,求了几年都未必能见着。人家还专门来找你道别,是很荣幸的事呢。
“明天下班后给师父挑个礼物吧。”
谢言闭上眼睛。如果人的脑子能像电脑那样,只需一个按钮就能把储存的所有东西清空,谢言真希望忘掉一切。一开始充满激情的生活,终究迎来了热情熄灭的这一刻。看着隔壁的人如火如荼地放纵着青春,自己又缩回畏手畏脚的那个壳里。谢言真希望忘掉一切,重新来过。如果可以,她其实更希望自己根本不曾出现过。想起去年在师父家时,参观了师父主持的寺庙,谢言晚上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在万籁俱静中,回忆自己短短的半生。时间虽不长,经历却不少。有一刻,真的异常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什么?
“师父,这是给您的礼物。”
“啊,谢谢!”
“你送的什么呀?”
祝敏卿问。
“是一个广角镜头和一个自拍杆。”
博光师父拿出礼物,立即拆开了包装,喜滋滋地回答。
“哦!”祝敏卿点点头,“那刚好是师父喜欢的东西。”
师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连声道谢。把两个小盒子放进自己随身的包包里。穆茜也来了,她送给师父一副手工打造的碗筷,非常Jing美。
乃杰比谢言上次见到他更黑了,笑起来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特别惹人好笑。
“乃杰,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啊?”
乃杰正大口地吃着rou,听穆茜的问话,从盘子里抬起头,嘿嘿一笑,说:
“因为,我们那儿太阳很厉害!”
大家一哄而笑。乃杰的形象就是人高马大的现实典范,这么一个壮如牦牛的汉子说起话来却如孩童般纯真,反差萌得特别可爱。
“乃杰多吃啊,明天开车幸苦。”
“嗯嗯!”乃杰点点头,“烤rou好吃!”
祝敏卿向师父一一交待着回西平以后需要注意的身体事项,师父像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谢言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就算祝敏卿对博光师父的感情逾矩了,又怎么样?自己不难道也有过想吃“天鹅rou”的奢望吗?谢言暗自嘲笑着自己的想法,为什么看不出这是块她啃不动的“骨头”啊?像个青春期追星的少女一样,到处乱跑。真是愚蠢至极。
这时,祝敏卿的电话铃响了。谢言就坐在她身旁,她的手机放在桌上,谢言看到来电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