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喝一口的水,甩手将水杯摔到了地上,清脆的粉碎声夹杂在交响乐里,就像是一个变调的节奏。
谭佑也站了起来,她的速度比谭风磊快多了,杯子砸到谭风磊脚下的时候,碎渣崩裂,谭风磊“嗷”地叫了一声,往后跳了一大步。
“你要杀了我吗!”谭风磊冲谭佑大吼,“你要杀了你老子吗!”
他们家的威胁真是如出一辙。
谭佑猛地跳起,骤然拉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脚踹在了谭风磊的小腿上。
为了避免麻烦,她没有踹膝盖,所以谭佑觉得自己到这一刻都挺冷静的。
谭风磊大叫着倒在了地上,在他使出女人撒泼般的嚎叫之前,谭佑冲过去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骑在了他身上,一手用全力捂住了那张嘴,另一只在兜里攥着起子的手抵在了谭风磊的脖子上。
冰凉的,尖锐的利器抵住了要害,谭风磊的挣扎一下子便按了暂停键。
谭佑腿上用力,手上也没松劲,不管是把肋骨压断,还是把人捂到窒息,都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这么近的距离盯着那双玻璃体混浊的眼睛,那眼神里的恐慌让她厌恶,也突然让她兴奋起来。
谭佑手上的起子又逼近了一分,笑了笑道:“对啊,如果你对我提出的三个要求有什么意见,我会杀了你。”
那双本来就已经瞪圆的眼睛又瞪得大了一分,身子也开始反抗谭佑的压制。
让谭佑感觉惊奇的是,一个力量强悍的中年男人,在濒临危险的时刻,使出的力道竟然这么地不值一提。
谭佑捂在他嘴上的手用力往下压了压:“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你觉得你死了,找你的人除了你的债主,还有谁?你觉得有人给你收尸吗?”
谭风磊惊恐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谭佑心脏抽得厉害,觉得窒息又觉得畅快。
“别说你是我爸了,这些年我给你还的债你要是心里没点数,我可以把你带去你的债主面前,给你算一算。那些钱还你给的这条贱命足够了。”
谭风磊终于抽出了一只手,他抓紧了谭佑捂着她嘴的胳膊,想要将她掰开,但谭佑自己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这会就像灌了钢筋水泥一般坚硬。
很多画面从她脑子里闪过,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停留,空荡荡的,只剩下此刻要干的事,此刻一定要干成的事。
“一,我和谭琦和你脱离亲子关系,二,我妈和你离婚……”谭佑又开始念叨这三条,念完一遍谭风磊没什么独特的反应,她便开始念第二遍。
一遍又一遍,魔咒一般,混合着音乐声,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谭风磊眼球充血,目眦欲裂,他拽不动谭佑,又躲不开这魔咒,终于抬手猛烈地在地上拍了三下。
认输,他认输了。
谭佑笑了笑,觉得脸上的肌rou僵得厉害:“其实我不会杀你,杀你多麻烦,我最多就是把你送进监狱里去,让你永远都别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松开了捂着谭风磊口鼻的手,谭风磊大力地喘着气,呼吸像拉风箱一般。
谭佑从他身上起开,谭风磊躺在地上,除了呼吸,一动不动。
谭佑僵着身体重新回到了桌子前,扶正了椅子坐下来。
“手续,就不办了。”谭佑嗓子发干,想喝口水,发现杯子都已经摔碎了,“以后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想你心里清楚。”
那边没有回应,空气里只剩下高雅的音乐声。
这么沉默了很久,久到谭佑以为躺在地上的人大概死过去了,那边才动了动。
谭风磊挣扎着起身,步子晃得跟踩在深海里似的,随时都能再倒下去。
他看了谭佑一眼,直到这一眼,谭佑才觉得他是清醒的。
清醒的谭风磊没有再说话,他转身一步一颤地朝院子门走去,门打开的那一瞬,谭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谭风磊停顿了一瞬,然后用他佝偻的背挤开了铁门,走出了谭佑的视线。
铁门渐渐关闭,音乐还在继续,谭佑想,到底是这音乐太长,还是老板的后院里只有这一首。
她听着这声音,慢慢地,手指开始发抖,胳膊开始发抖,到最后,整个身体都抖起来。
这是一种没有办法控制的颤抖,仿佛肌rou绷紧到了极致,这会一瞬间松了弓。
抖得她撑不住的时候,谭佑彻底卸了力趴在了桌子上。
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明白了,不是谭风磊没有力气,是她使了太大的力。
大到足以迸发这么多年的压抑和愤怒,大到把威胁扩展到了足以让谭风磊相信的地步。大到她觉得身体被掏空了,这么多年梗着命在坚持的东西,也被掏空了。
她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眼睛刺痛。
温热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眼眶,便被衣袖全都吸走了。
谭佑就这么一直趴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门被缓慢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