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春日上午,重新踏上了天津的土地。
这一行人刚下火车,站在月台的李绍文、白嘉治、林逢春、丁朋五等四名干儿子立刻迎上来,也不喧哗,单是统一的向陆雪征深深一躬:“干爹好。”然后直起身又对着金小丰唤道:“金哥。”
陆雪征抬手一拍白嘉治的肩膀,顺势对着李绍文一点头,微笑着点头答道:“好。”
李绍文眼尖,忽然瞧见了陆雪征手里的手杖,先没在意,以为干爹在上海学会了绅士派,故意带根手杖作为装饰;可是待到陆雪征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外走去之时,他留意观察,发现那手杖乃是Jing钢打造,步步落地,却是并非饰品。
他能看出异常,旁人一样的伶俐,自然也能看出;不过都是聪明人物,全部装聋作哑,不敢去问。
在火车站外,陆雪征上了李绍文的汽车。美国汽车,空间宽敞,李绍文和金小丰左右护着他坐在后排,前方是白嘉治开车,丁朋五坐在副驾驶座上。汽车开起来驶上大街,陆雪征回头望去,就见三辆黑色汽车络绎跟上,正是林逢春和保镖们。
转向前方坐正身体,他淡淡说了一句:“不必来这么多人。”
丁朋五从前方回过头来,很有分寸的笑道:“干爹,街面上不太平,林逢春不放心,就多带了两车人。”
陆雪征想了想,又问:“不太平?”
李绍文轻声答道:“现在杜文桢一家独大,旁人都被压下去了。”
杜文桢素来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和陆雪征倒是并无交集。听了这话,陆雪征也没说什么——他有他的道理路线,和杜文桢吃的不是一碗饭。不过,他也知道,杜文桢未必会这样想。
白嘉治把汽车开去了李绍文家。李纯正在家中忙忙碌碌做招待员,忽见干爹到了,就连忙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一路小跑的到了大门口:“干爹。”
陆雪征看了他一眼,发现李纯彻底变成一名美男子了——美的还挺英气,浓眉大眼的;皮肤倒是又白又细,一把能掐出水来。抬手搂住李纯的肩膀,陆雪征一边向内走,一边开口笑道:“哎哟,我这儿子越长越体面了!”
李纯不像旁人那样拘谨,低头一眼看清陆雪征的手杖,不假思索的便问:“干爹,您的腿怎么了?”
陆雪征浑不在意的答到:“受了点小伤,好的也差不多了。”然后他对着李纯又是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干爹养了一只新猫,比当年的小灰灰还漂亮,是你金哥买回来的外国猫,在后面汽车上,一会儿抱出来给你瞧瞧。”
李纯笑yinyin的,刚要回答,然而这时他那些异姓兄长们一起迎了出来;他察言观色,便很有眼力的悄悄向后退了下去。李绍文嫌他狗腿子似的和干爹凑得太近,一把就把他扯到了身后,又瞪了他一眼。
除去身后跟着的五名干儿子,陆雪征大概放眼一瞧,发现前方还站着能有六七个人。可见不肖子虽然也有,但是数量不多——毕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拜过干爹的,又的的确确是依靠干爹一手提拔起来,纵算是有人起了自立门户的心思,也不好真去付诸于行动。最起码的情义都不讲,将来岂不是要坏了名声?
拄着手杖走到俞振鹏面前,他上下审视了这位JingJing壮壮的小伙子:“不错,干爹在上海一个电报发过来,你能立刻把嘴里的食儿吐出去,算是给了干爹的面子。”
俞振鹏立刻笑了:“干爹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的。”
陆雪征原地转了一圈环顾四周,然后说道:“应该?什么叫应该?干爹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老家伙,给人一点好处,就要人一辈子做自己的孝子贤孙。你们有情有义,干爹空手从上海回了天津,你们不把干爹当成废物,还能一起过来见我一面……”
他点点头:“你们的好处,干爹心里有数。”
丁朋五听了这话,鼓起勇气说道:“干爹,我们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那也不是个人了。”
陆雪征笑了,没说话,在心里暗暗列出了那几位不是人的、未到场的干儿子名单。
陆雪征嫌李绍文这房子太小——他就喜欢先前那所带花园的公馆。
可是自从那十几个陆雪征被统一枪毙之后,公馆经过了几次大搜查,末了就被贴上了封条。两年过去了,封条已被揭下,房屋几易其主,现今乃是本市教育局局长的官邸了。
陆雪征派人过去,好言好语的开出条件,愿出一笔款子,把这房屋购买下来。局长听闻此言,莫名其妙,嗤之以鼻。
于是第二天,他接到了一封信,信封里装着一颗雪亮子弹。冰冷子弹贯穿了局长的威风与骄傲,他当即就吓得晕了过去,直过半个小时才苏醒过来。
局长是文人出身,刚刚来到天津担任职务。拿着那颗子弹,他去找了日本人求救。日本人忙着满城去抓反日份子,没空搭理他,随便派了两个特务去他家门口站岗。局长不放心,转而又去了警察局。警察局长听他提起了“陆雪征”三个字,大惊失色——当初就是他签字枪毙了那一大队陆雪征。说起来都是了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