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多么活泼的兄弟,能吵能闹,和谁都好,然而横死街头、死就死了。
金小丰一度十分思念陆云端,但是到了如今,他自己检讨内心,发现那种感情的确是渐渐淡化下去了。
他怀疑干爹也是如此,只是这话不好问出口去,毕竟那是亲儿子。血一定浓于水,干儿子定好不要多言多语。
陆雪征一宿无言,天明醒来,却是接到了杜文桢的电话。
杜文桢前一阵子曾经辗转的对那葛军长托付过一次,当时是通过葛老太爷传的话,托付过后、毫无效果。他很体谅陆雪征的痛苦,于是如今听闻葛军长来到天津走亲戚,索性亲自出面大摆筵席,想要烦请葛军长再替陆雪征出一次头。哪知葛军长向来是把他们当成大流氓看待,丝毫不肯放在眼中,如今碍着父亲的面子勉强出席,那个态度简直是恶劣的没法形容。杜文桢好心办了坏事,彻夜不安。而陆雪征接到这个电话,故作轻松,谈笑风生,反而是把杜文桢先宽慰了一番,又开了两句玩笑,把对方逗得骂骂咧咧。
放下电话之后,他没头没脑的,忽然向金小丰问道:“那两个姓李的,最近有消息吗?”
金小丰立刻答道:“他们还在重庆。”
陆雪征点了点头,其实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不知怎的,提不起兴致,宁愿一言不发。他想自己当年就不该去什么秋香别墅,不该留下这一点血脉。这孩子到他身边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可是竟然活成了他身上的一块rou。
李继安这一刀割得厉害,让他九个月来一直流血不止,日日夜夜的彻骨疼痛。他这伤口没法愈合,因为陆云端还活着——如果孩子真没了,他倒也死心了。
他本以为李继安会拿着陆云端来要挟自己,然而李继安在做完这一票后就逃进了关外大山里去,再不露面。这让陆雪征很觉困惑——李继安没有平白无故替自己养儿子的道理;若说是要泄愤,一个小毛孩子也不够他发泄痛快。不管怎么讲,李继安这行为都是太不合理了。
陆雪征不肯单枪匹马的前去关外军营,因为知道自己去了就是送死——或许不死,但是既然落进了李继安的手里,那死活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对于外人,他绝口不提儿子情形,只是派人留意李继安的一举一动。
他不信李继安一辈子都死守在关外山里,只要李继安露了面,他就要一击即中的攥住对方那条王八脖子!
他这几个月来还是慌乱了,竟然忘记自己是个杀手,最擅长等候与埋伏。
陆雪征慌乱了,李继安却是不慌乱。他躲在自己的营地里保存实力,他的顶头上司顾军长召集部下去本溪湖开大会,他抱病不去,死活不去。
自成一统的生活在宁静村庄里,他佝偻着身体站在夏日阳光下,任由陆云端从驴背上纵身跳下,把他扑的一个踉跄。
陆云端穿着一身粗针大线的薄布裤褂,光着两只脚站在草地上,搂着李继安的腰试图往起抱——凭他的小力气,这当然绝不可能成功的。而李继安转过身来,倒是把他拦腰抱起,放到了旁边小毛驴的鞍子上。陆云端分开双腿坐稳了,这回就和李继安一样的高。抬手一拍对方的后背,他吆喝一声:“干爹,挺直喽!”
李继安果然挺了一下,随即又弯了回去:“不行,疼!”
陆云端探身捋了捋小毛驴的长耳朵:“等我长大了,带你去医院瞧瞧!”
小毛驴垂下头,在地上啃那青草。李继安歪着脑袋望向陆云端,口中笑问:“等你长大了,就回到你亲爹那里去了,还会管我吗?”
陆云端笑了,笑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随即却又忽然变了表情,皱着眉毛探出头去,捏着嗓子发出怪声:“云端,干爹可怜哪,干爹没人爱,没人疼,可怜哪!”
然后他挺直腰板恢复原型,嘻嘻哈哈的答道:“你天天就会罗嗦,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等到哪天我不耐烦了,再不理你了,你就真可怜啰!”
李继安一手牵着毛驴,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前走:“小兔崽子,你还挤兑上我了!”
陆云端从小褂口袋里摸出几只山里红小果子,自己吃了两个,又把一个送到李继安嘴边。李继安叼着山里红,没有急着去嚼,倒是低头抓起陆云端的一只脚,伸手用力蹭了蹭那脚底泥土:“怎么连鞋都不穿了?”
“爬树不方便!”
李继安吃了那颗半生不熟的山里红:“干爹小时候也不穿鞋,穷啊,冬天都是打赤脚。后来上山拉起队伍了,才算是见着了钱。嗬!我记着那年冬天,绒布面的大棉鞋,干爹一气做了五双,妈的天天换着穿!”
陆云端笑出声来:“土包子!”
李继安也笑了:“谁说不是呢?后来进了北平城,发现人家都穿皮鞋了,干爹也跟着换。当时洋行里卖皮鞋,是二十多块钱一双,最好的皮子和手工。干爹那次又买皮鞋又做西装,一共花了好像是五百多块——那是十六年前吧,五百块钱可是了不得啊!”
陆云端一扯他的耳朵:“臭美!”
李继安东倒西歪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