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溏一时愣住,眸中真切流露出不可置信。汉子将碗送到他嘴旁,“你被吊了一天,滴水不进,怎么成?来,我喂你喝水。”程溏顿了顿,旋即扭过脸大口大口喝起水。汉子轻声道着慢些,小心翼翼端着碗,待他一口气喝完,又掰开馒头慢慢喂他。
程溏伤得太重,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了半个馒头便摇摇头。他回味着口中甜津,心头涌起十二分暖意,却听汉子叹道:“我先走啦,半夜瞒着小姐偷偷来,不能叫旁人发现。白天里只能眼睁睁看你挨打,却不敢吭一声气,你莫怪我。”程溏闻言一愣,慢吞吞道:“少爷知道我被关在这么?”汉子道:“少爷知道,还将小姐数落了一通。你别担心,说不定明日小姐心情好转,便将你放了。”
屋中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程溏抬脸看了汉子一眼,“刘大哥,你两次三番救我,先前在碧岭也是,这次也是,小弟真是感激得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汉子憨憨笑道:“你我伺候小姐都不容易,我瞧你年纪轻轻,和我家中幼弟差不多大,总见不得你受罪。”程溏听得一脸感动,略带焦急道:“刘大哥,你快回去吧,我不要紧,你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那刘姓汉子便带上门走出屋子。程溏在黑暗中静了一会儿,忽然猛烈地摇起窗户。他顾不上手腕鲜血淋漓,似是时间十分紧迫容不得丝毫耽搁,终于将那条烂了根的木栏拔出,整个人摔在地上。木栏脱出,绳索亦松了,程溏飞快挣脱,从脚踝处摸出绯红小匕,握在手上。他被吊在空中大半日,双腿绵软根本没力气,只得扶着墙适应片刻,才慢慢往屋外摸去。
湖色山庄的人只当他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无甚防备,并未将屋门锁上。程溏沿着墙走到门口,推开门出了屋子,面前是一个荒凉院子,鲜有人迹。他虽从未来过这处宅子,白日被众人拖来时却留心记住路线,此时定了定神,往东面主宅走去。
这处地方大约是湖色山庄在晶城的临时落脚之地,布置得略显粗陋。程溏经过马棚,一阵头晕,连忙扶住木桩。他晃晃头睁开眼,湖色山庄那对兄妹的坐骑皆醒了过来,不知是嗅到浓浓的血腥气,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躁动不安地喷着气,却没有人来安抚。程溏伸手摸了摸胸前,伤口并未裂开,他暗自奇怪哪里来那么浓的血气,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程溏吸了口气冷气,勉强抬起上身回头去看,却见马棚转角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眉心一支金镖,面色一片青黑,正是平素庄中照顾马匹的那个下人。程溏面色煞白,心中猜测被坐实,竟生出几分力气,一跃而起费力往众人住处跑去。
走廊里,池塘边,矮树下,程溏一连遇到三个死人,皆是眉心中镖死于中毒。他心跳如雷,两条腿却跑得愈发快,满身痛楚也被尽数忽略。程溏喘着粗气,扶着门框站在湖色山庄大小姐的闺房外。她的兄长坐在椅子上,脑袋搁在桌面,双目圆睁。大小姐死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握着庄主所赠的长鞭。
一夜之间,一眨眼功夫,这座宅子里的人竟无声无息尽数死光。程溏感到自己的双腿微微发抖,却强自站稳。湖色山庄兄妹二人功夫都不算弱,他放眼望去,屋中却连一丝打斗痕迹都无,皆在毫无防备之时被杀。背后传来一阵笃定的脚步声,程溏慢慢转过头,朝着来人虚弱地扯了下嘴角,“刘大哥。”
那刘姓汉子背光立着,这次换程溏瞧不清他的表情。他平静站在廊下,虽不失防备,却没有杀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溏苦笑一下,“只怕昨天那个刘大哥还是真的,但今夜你实在太过反常。”那人哦了一声,“我不过怕你被打死了,顺势来看看你,看来竟是我多此一举。”程溏摇头道:“你喂我水食倒还未叫我生疑,但真正的刘大哥决不会说什么眼睁睁看我挨打,因为昨日最后动手的就是他。”那人坦然点点头,“还有呢?”程溏弄不清他的意图,只得继续道:“我心存怀疑,便故意出言试探。你果然是假的,扮作刘大哥一天不到,还不甚知道湖色山庄的事。少庄主十分宠爱大小姐,对她所作所为素来纵容,根本不可能将她数落一通。而你先前也未救过我,在碧岭时,湖色山庄的人甚至还不曾遇到我。”
那人嗤笑一声,“原来我漏洞百出,竟全叫你不动声色看在眼里。”语罢伸手揭开一层人皮,露出他本来面目。程溏站立许久渐渐体力不支,却愈发将背脊挺得笔直,盯着这张陌生面孔,声音也含了凌厉:“你为何杀光湖色山庄的人?你用金镖,金镖淬毒,难道出自魔教铃阁?你既用铃阁的暗器,多半也是魔教中人!”那人漫不经心瞥他一眼,带着一种瓮中捉鳖的轻视和自若,点头微微一笑,“你说得一点不错,不愧是纪雪庵身边的人。”
程溏身体一阵摇晃,手指死死抠住门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咬牙道:“是谁告诉你?是沈荃,对不对?捕风楼早就和魔教联手,他要借你之手除去纪雪庵是不是!”
程溏身体一阵摇晃,手指死死抠住门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咬牙道:“是谁告诉你?是沈荃,对不对?捕风楼早就和魔教联手,他要借你之手除去纪雪庵是不是!”那人嘿了一声,却不直接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