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的正义感？为了维护秩序，端正社会风气？」
「当然！我就是为了……」
对上海恩冰冷的眼神，原本应该是义正言辞的话语也渐渐没了声息。难以言
喻的沉默笼罩着对视的二人。良久，被质问者打破了这份寂静。
「我一直都没有恶意欺骗过你，所以，请你也认真诚实地回答吧——你究竟
是怎么看待我的？或者说，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
「我……」
原本不应当说出的话语在欲火的驱使下，脱口而出击破了最后一层窗纸。是
的，维持现状很好，互不干涉，互相扶持，偶尔还能从不谙人事的米莉安身上占
到小便宜。但是这份危险的平衡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既然如此，只有借着这次
机会由自己来直接挑明，逼迫她决定未来的道路。
「……」
米莉安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不是不知道两人间这份友谊之上的关系不可持续。相处了五年，对于这个
狡猾狐狸的性格她是再清楚不过。排除掉可笑的忠诚，这份长久陪伴的理由昭然
若揭。脸色苍白的少女微微颤动双唇，尚未成型的想法连支离破碎的语言都无法
形成，只剩下难耐的无言。
「直截了当地说吧。我爱你。」
就像是击碎了镜花水月，龙女冰冷的表情崩溃成破碎的残片。所谓友人以上
的妄想，终究还是来到了毫无退路的分叉口。
「我曾经贪恋过许多女人的肉体。我好色，荒淫，喜欢享受成熟女奴的侍奉
，也经常追求天真无邪的青春少女。但是——」海恩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眼前已经
失语的女孩，「唯有你是特殊的。我能毫无负担地利用她们，女奴可以送给他人
，痴情的少女也经常被我抛弃。唯有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感到轻松，不用权
衡阴谋与诡计，可以毫无保留地将后背暴露在你面前。我会在意你的心思，为你
的微笑而鼓舞，沉寂的热情为你的注视而重燃。只有你，我希望能够一起度过人
生。」
「你又是怎么想的呢，米莉安？对你来说，我是怎样的存在呢？我知道，你
满脑子都是那个伟大社会的构想，甚至连停下脚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那么，在
你眼里，我又是怎么样的角色呢？」他摊开了手，说道，「如果你的回答是『朋
友』或『伙伴』，那么我还是会继续追随你的脚步。我会打消所有的念头，像以
前一样听从你差遣，而我们之间不适当的亲密关系也就到此为此。选择吧，我现
在就要听到答案。」
言毕，海恩吐出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终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米莉安
都快要哭出来了，然而没有。少女深呼吸了两次，终于用略带颤抖的嗓音再度开
口。
「我……不知道。我也许是在嫉妒，有时也会冒出冲动，想把那些女孩都从
你身边赶跑，但我明明没有那样的理由去做。」即使声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哭腔
，米莉安仍然死死咬住牙齿，继续说道，「问题是我自己。我的人生是作为龙而
构建塑造的，喜欢的是有角、长鳞和宽尾的雄性，无法分辨人类的丑陋与美丽，
甚至可能连对着人类产生生理欲望的本能都已经被磨灭。我本来应该没有与人类
结合的可能性：不只是审美的差别，就连从思维底部开始的意识形态都相异，我
和其他人就根本是相差了数个光年的物种。所谓的平等与公正的范畴，只是来自
我心底的毫无根据的形而上概念。」
断断续续的声音组成了难以连贯的语言，而她只想一口气把心中的话语倾倒
而出。
「可是——当我看着你，看着那些被收养的孩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和人
类从底层上没有根本性的不同，我所学会的知识并不孤单，唯一的变量只是时光。那些我曾经费力才能记住的公式理论，你学起来更是又快又准；而我脑中本该
被嗤笑为臆想的后星系与超星系观念，也能得到你的领会甚至赞同……我本来…
本来都做好了一直孤独前进的准备，可你的存在又让我获得了希望。我知道，你
的心里没有道德，蔑视一切，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能力与头脑，你也会毫不犹豫
地放弃誓言抛下我，榨干我的价值后将我舍弃。但我还是…还是想要获得温暖与
理解……」
海恩已经得到答案。
有生以来第一次，欣喜与幸福交织的热流从心底涌出。他伸出双臂，紧紧搂
住了少女瘦削的肩膀。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