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氏祖孙,就是普通的凡人了。
果不其然,万木春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粹灵力。玄门丹药灵力充裕,凡人吃了易爆体而亡,唯有极品灵药才会有纯粹的,适宜凡人的药力。不过还得由玄门中人将灵力化开,导出抛弃掉大部分药力,留丁点下来才好。
只不过极品凝魂丹——
玄门划分实力的手段众多,当今九州散修用得惯的,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大乘。
万木春传音道:“分神丹修?”
顾清眠咧嘴笑了:“怎么可能,师傅给的。”
二人交流不过短短几句,顾清眠手下不停,将药力彻底导通。老樵夫一个激灵,眼底混沌渐消,清明起来。可他醒来第一句,仍是问:“成了么?”
景德激动得抱住景承。顾清眠扭头去看那布里包着的东西。那是一个瓷碗,碗底似裂非裂,蜿蜒出细小的纹路。说来古怪,这纹路粗浅看了,竟似绽开一朵荷花。
顾清眠瞳孔骤缩。
他捡起那碗:“你们是——菡萏景?”
少年一愣,这回连万木春都听不明白,反倒是老人猛地抬起头,眼底惊喜又恐惧,颤巍巍道:“你,你懂?”
顾清眠摸着那碗:“菡萏起,菡萏谢,菡萏井外逢菡萏,菡萏井底辞菡萏。”
“这是,菡萏瓷吧。”
景德抚着景承的背,给他一下一下顺气。老樵夫应当清醒过来了,又似没有,双眼直勾勾盯着顾清眠。
“难得,有人还记得菡萏瓷,有人还知道菡萏景。”
顾清眠指尖一顿,道:“我也是听人说过。倒不想,能在这里遇见。”
老樵夫痴痴笑了,声音破风箱一般。他不再看顾清眠,只是茫然看了看他手里的碗,又看了看瘦伶伶的景德。
景德忍不住问:“爷爷,这瓷器叫菡萏瓷么?那什么是菡萏,什么又是菡萏井?”他想了想,指出来的那口井问:“这个?”
景承摇头,他本就够老了,此刻显得又老上几分。
“菡萏,就是荷花。菡萏景,说得是族姓。”
他环顾四周,念出家族的过去:“我们景家祖上,原是无名无姓的孤儿,宿于城郊枯井之中,而后——”
他颤抖着,说不出口,却被顾清眠接上:“而后他被朝廷抓去做苦力。”
顾清眠是修道之人,自然不在乎人世间的王侯将相,也无避讳:“替王族烧瓷。但这位景家先祖,意外烧出了一批瓷碗。”
景承点头,顾清眠继续道:“传言瓷碗莹白如玉,熠熠生辉,是上品瓷器,只可惜烧瓷过程中出了纰漏,碗底有细小裂痕——不,不是真的裂痕,碗底是光滑的,但看起来像碎裂一般。”顾清眠触摸着碗底,感受到裂痕凹陷下去,这个碗,确实是“不成”:“当时帝王暴戾,苛政横行,稍有纰漏就是性命不保。景家先祖孤注一掷,砸了大半瓷器,独独留下一个,言其是特地烧制献上,碗底裂纹是一朵荷花。”
景德还不知家中有这样的过去,惊道:“而后呢?”
“而后歪打正着,菡萏瓷问世。”顾清眠垂眸道:“帝王赐姓,景。”
“而菡萏瓷,一下成了独献帝王的贡品,皇族的象征。”
造出带裂纹而未裂的瓷器本就是一项绝活,加之还要是菡萏的纹路,一批里头,至多也只能出两个,菡萏瓷一下成了无价之宝。就算是皇族,只要稍不受宠,就别想弄到。
菡萏瓷得皇帝喜欢,景家自然就跟着飞腾黄达了。
顾清眠低声叹道:“我有幸见过菡萏瓷。确实是巧夺天工之物。”
谁知此话一出,竟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老人仰起头道:“不可能!”
顾清眠不解,老人却停也未停,连忌讳都顾不上了。“新皇帝坐上了龙椅,批,批——”他牙齿咯咯作响,黑瘦的人皮勒着青筋:“菡萏瓷是妖物。”
“说他想出兵铲除妖物,不想,不想。”景承语无lun次,状若疯癫:“不想还没赶上,前皇帝就被妖物夺了心魂,想吃都城的龙脉,引得天地大怒,神仙降下三味真火,烧了皇宫。”
顾清眠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听老人继续:“前皇帝没有皇子公主,新皇帝说,他,只得登基为帝。”
“下令,下——”
他说不下去了。
砸了所有的菡萏瓷,杀了所有的景家人。改朝换代,从此有了“正当”理由。
冰清玉洁,裂纹成莲的菡萏瓷,从今往后,销声匿迹。而景家尚未传过三代,便惨遭血洗。也亏景家人平日乐善好施,救人无数,留了一个种被救助过的农家偷偷抱走,充当自己儿子养大,待其成年后,告知了身世。
但是炼制菡萏瓷的技术,就此失传。加之朝廷打压,旧皇族死绝。
年岁流淌,时至今日,终于——
老人哽咽:“再无人识菡萏瓷。”
作者有话要说:
朝代架空,勿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