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幸王婕妤,间或邀他同乐。随着亲近的次数增多,王婕妤对葛昏晓的好感度居然慢慢上升了,很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两人在后宫众人眼中很有几分结盟的样子。
前几天葛昏晓见皇上心情尚好,试着婉拒,张妄大发雷霆,当场甩了王婕妤一个巴掌,此后数日,皆巡幸新人。除此之外,他竟没再找老病鬼的麻烦。
只是张妄越来越多的提起旧事:那些为他而死的忠义士卒,那些在富贵中失去德行的臣子,那些他曾经求而不得现在一文不值的东西……以及,冷宫。
很多葛昏晓忘掉的东西被张妄一一从记忆里挖出来。连大臣的名字都记不住的胡闹皇帝,却能清楚的说出那年葛昏晓一共有多少根发簪,每天来送返时习惯哪一只脚迈门槛(因为挂机所以总是同一只脚),他们在冷宫里种了多少粒米粒,结果颗粒无收。
为帝王者,高绝,孤绝。
朝会上,葛昏晓带陈胖子的班站在大殿之上,最接近皇上的位置,看见的是大而空的太平盛世,与他完全无关的太平盛世;浩荡百多臣子奴仆,也都是与皇帝和皇帝近侍有关,真正在乎张妄、葛昏晓这两个人的人,一个都没有。
葛昏晓本来对所谓“孤独”很不以为然,他身为一个健全的大男人在皇宫里当了大半辈子太监,偶尔难受就喝喝小酒,听听小曲,真没觉得算什么大事。
自古悲春伤秋的诗人都不得重用,越抱怨越不得重用,因为他们总纠结于这些,而不会算计利用自己拥有的东西。张妄将自己消磨在了无病呻yin中,葛昏晓甚至有些看不起他。
但当大太监真正站在这个位置,才发现,称孤道寡这个词,远比想象中可怕。
小时候张妄也是有玩伴的,那些年幼进宫的小黄门小宫女都乐意和他玩。他似乎天生有洞察人心、掌控大局的本领,跟他玩耍的孩子们很少被别的小团伙欺辱。那时候张妄最爱跟老农似的蹲在地上一边扒饭一边对葛昏晓说起自己如何“运筹帷幄、指挥千军”。
葛昏晓不止一次为他惋惜,如果张妄从小被当成正经皇子教养,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幸好,张妄依旧当了皇帝。可惜,他终究成了皇帝。
土皇帝和皇帝最大的区别大概是,皇帝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当皇帝治理国家,而土皇帝……看到好的东西就抢过来,抢过来后不知珍惜,肆意挥霍,还烦恼没有看得上眼的干货再干一票。
这大概也是另一种“不得志”,爱当水浒英雄的天才熊孩子,一不小心他娘的造反成功了。
然后,他身边的人都长大了,只有他,依旧顽劣,和这个庄严的朝堂格格不入。
最近张妄又兴致勃勃的开始筹划建造九层宫阙,那眼神语气都像拿泥巴堆土丘的小毛孩子。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赵生找到葛昏晓跟前,送一尊半人高的玉佛,意思很明白——皇上心情不好,哪怕拿人命去玩,也别动国库。
上位者手里总有很多很多人,可他们不一定有很多很多钱。
天底下的人太多了,粮食永远不够吃,而钱能换粮,所以,钱比命重要。
赵生也是张妄的幼年玩伴之一,出了宫,长成参天大树,开始忧国忧民。
但葛昏晓最近又开始装病,一句一咳嗽的告诉他,皇上心情很好,昨儿刚把属国质子埋御花园里活活饿死了——心情好坏都不影响熊孩子玩土。
“我朝军威鼎盛,真打起来灭个小国不过弹指一挥间,死个质子没事儿。唯独……粮草不够。”赵生理解错了,以为葛昏晓也忧国。他张望一下,周围都是亲信,才道,“朝上有人说让军队去种地、建房,或者干脆裁军减少军费,但将军们不同意,皇上顾念袍泽之情,当场把那提议的小官儿官帽摘了,并下令永不复议。”
言下之意,对此议颇为赞同。
文官想裁军,武将不让裁,哪朝哪代都这样。
“皇上不在乎国库,谁让他高兴,他就赞同谁。”葛昏晓看赵生神色,补充一句,“我是不成,你问陈公公,我刚触了皇上的霉头,等皇上气消了,你这儿黄花菜都凉了。”
赵生将信将疑,笑眯眯地道:“咱们同列十监,司礼监得了势,您在宫里办事也方便许多不是?”
老病鬼又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赵生都想帮他叫御医了,才抹抹嘴巴道:“皇上每日练武,嫌宫里的太监不顶用。都说将门虎子,不如让哪位小将军来宫里给皇子们当个教习?闲来,也能陪皇上过几招,说不准就一飞冲天了。”
皇上那脾气,别说一飞冲天,能保住命算不错了。等皇上把武将都得罪了,为了他自己的安危,也不得不裁军。
司礼监掌印眼中Jing光一闪,装傻道:“可是……皇子们……”
张妄自己都不记得哪天随口说了句不立嫡长,传到聪明人耳朵里,立刻变成了皇上有意立太子,而且对皇后和嫡子、长子都不满意。
各位年幼的皇子们成了各方势力争抢的香饽饽。伴读风波刚定,又冒出个教习,葛昏晓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