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宣的手段远比卫卿想象的要丰富,只需要交代好地点,他的心腹很快就将昏迷中的仲灏一并转移到了他替他们安排好的一处宅邸中。这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从男人将他在众目睽睽下带走直到他一身锦袍坐上宅子里的软椅,时间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陛下可有什么计划?坐在他对面的太傅稳稳当当替他沏上一杯茶。
卫卿依然有些没能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愣了好半晌才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头:我
陛下。司马宣合上眼。
朕决意拿着母妃交给朕的令牌去找国师,他或许有办法能拯救朕的师父。卫卿握着令牌的手逐渐攥紧,朕朕不想再让皇兄继续错下去了。
司马宣耐心等待他言毕,那双赤红色的眼睛藏在深邃的五官之下、默默注视着,与他平和的神色相得益彰,愈发展现出男人身为长辈却难得的谦逊低调,国师确实可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陛下有所不知,在陛下离京的这些时日里,国师已经同鞘王几番交代、否决陛下您的存在了。
卫卿心下一紧,涣散的神志也渐渐回归身体,太傅是说国师很可能不会帮我,甚至会助皇兄将我处之?
司马宣蓦地提袖,遮去喝茶的动作,随之其后的是他平静的语调:陛下何以为老臣会助您?
卫卿端茶的动作一顿。
朕明了了。他低下头,长睫颤抖着,却是不敢言明下文。
被吓到了吗?司马宣掀起半边眼去暗暗瞧他,青年安安静静坐在软椅上,过久的世俗生活磨去了他所该有的礼仪和修养,而此刻的他说话介保留三分不予他明意,不习惯是自然的。或许他不该这么早地用对待卫鞘的态度来面对他,只是这一切如果要发生,届时小皇子也会成为那个站在权力中心的人,哪怕他走出这一步棋只是因为心中那虚无缥缈的道德观和正义感,也要做好接受全新生活的准备。
果然还是孩子啊。
沉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给足了空间让他冷静后,司马宣从容开口道:陛下如若尚未考虑完全,老臣。不,朕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绝不会反悔,卫卿连忙打断他的话,我朕,既然国师立场存疑,那么以太傅之见,应该如何呢?
聪明的孩子。司马宣微笑着,那就容老臣回到方才的问题了,陛下何以为老臣会助您?
这一次,卫卿思考了一阵。您是太傅,朕儿时与您相识,而您同皇兄他突然止住了话口,因为再往下说,似乎眼前的太傅就要成为卫鞘的心腹了,毕竟论情份来看,卫鞘同司马宣相处的时间比他远远要长。
太傅笑意不减分毫。
斟酌又斟酌,卫卿那颗不曾用于政略的脑子几乎要滚烫到蒸发,可心里干着急是没用的,他仔细回想着曾经接受过的教育里对于太傅一职的描述,翻来覆去,几乎要将这个词嚼碎了去。自朕年幼起您就是太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您还是太傅,如果论情份,皇兄登基势必要提拔您的地位,可是他没有,那么其中必然有利益纠缠,又或是说,您与他本就不和?
陛下妙哉,老臣确实曾由太傅提拔至大将军,也有官居太尉的时刻,只是最后又回到了太傅罢。
那么太傅可是同谁有过节?卫卿连忙趁热打铁,如若您身为大将军或是太尉,定知这世道沦落、人心不古,以太傅您的品行,不可能坐视不理
司马宣却是笑而不语。
卫卿的尾音压抑在喉咙里。
陛下,红眼睛的男人依然神色淡淡,在卫卿眼里,此刻的太傅与其说是精明的老臣,倒不如说是一头冷血动物,他在他的话语间感受不到任何人情该有的温度,您是古道热肠之人,可是这朝堂之上,您的热血是要泼洒在阶前、与那人心一同晾冷的。
可是可是我想救那个姑娘。卫卿的声音很坚定。
太傅不能吗?难道这事换了太傅,就要眼睁睁看着姑娘被斩下头颅?
司马宣再度提起袖口,吹凉了茶面,然后低头抿入。
陛下失言了。他淡淡道。
卫卿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女人被斩首的画面,他在浴盆里一遍遍地洗,哪怕再用力到皮肤都泛红,也没办法洗去已经烙入记忆里的血腥味。
我忘不掉,他站起身、摇着头,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司马宣也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陛下,正是因为如此,您才对老臣说,希望回到西京。他的语调还是很平静,可一瞬间卫卿仿佛从一道业火的煎熬中回归人间,他扭过头,定定注视着男人优雅的姿态,是朕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情再度发生才同您说喃喃自语一阵,他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所以,太傅,朕想知道,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一堆卷轴便在男人的指示下被人抬进房间。
这是近年来的政略和律法,司马宣拍了拍已经被人清理干净的卷轴,其中大多内容他已烂熟于心,陛下,请过目吧。
作者嘚吧嘚:虽然很喜欢宣王但他难写也是真的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