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棋在一边回禀着。
沈昭内心毫无波澜,他的婚事仓促,是因为父皇时日无多,想要他尽快大婚稳定朝纲。而兰陵公主的婚事是为什么仓促……只怕是要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太子殿下长久的沉默,傅司棋却先耐不住了:“殿下是不是三思……臣觉得温贵女的身世有问题,她恐怕不是……”
“司棋。”沈昭及时开口,阻止了后面的话。
他将目光递向遥遥之外的苍穹,那里宁静幽远,皓月如霜。
“这事情先放一放吧,不必再查了。”
傅司棋不甘地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点了点头。
沈昭望着月亮微微一笑:“瞧这东宫,白天看着奢华无比,可到了晚上竟这么安静,世人都道称孤道寡好,可真到了这一步,各中滋味只有自己来尝了。”
傅司棋心疼地凝着他,缄然不语。
却听沈昭接着说:“可孤……我觉得我这一生不会是孤独的,会有人陪着我,我们会白首偕老的。”
傅司棋静静站着,不说话。
沈昭回过头来看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着鲜妍的笑意:“孤要大婚了。”
傅司棋默了片刻,十分乖觉地端袖,道:“恭喜殿下。”
第36章 36章
六月初二, 天有地观, 属良辰, 宜婚娶。
天未亮时瑟瑟便起来梳妆,内值司的宫女早在前一日便住进了公主府, 一应钗环首饰、衣衫鞋履早按规制备齐。
闺房内登登挤满了人,将坐在妆台前的瑟瑟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小丫鬟在一旁捧着鎏金烛台,将房内照得犹如白昼。
敷过脂粉, 点上胭脂,再换上素纱中单, 黼领绣衣, 外罩大红双喜鸳纹缕金鞠衣,云鬟高挽,斜簪金钗,花钿Jing描,将瑟瑟打扮得珠光闪闪, 才给了她一柄薄绢玉硝骨团扇, 双手合举,遮住娇颜,随着侍女出去。
照礼是要先参拜父母, 温贤一早便到了公主府,他与兰陵公主端坐, 受了瑟瑟三拜, 正依依惜别之际, 宫中监天司礼官禀报吉时已到,该上辇舆了。
按照大秦的礼制,太子大婚当清肃街道,从崇仁坊至皇城皆静悄悄的,未有人烟,只是入了顺贞门,钟鼓高鸣,乐队奏起了“清平之章”,辇舆亦停了。
巍峨宫门大敞,甬道边红锦高悬,礼官齐齐跪拜,沈昭站在甬道前边,他一身广袖华服,戴衮冕,垂九旒白珠,挺秀而立,等着侍女将瑟瑟送到他的跟前。
这一通繁琐的礼仪走过去,已是巳时,依照宫规,沈昭也得一大早去拜见皇帝和皇后,近了宣室殿,行过礼,嘉寿皇帝便将裴皇后支开,独留了沈昭在侧。
嘉寿皇帝以手掩唇咳嗽了几声,朝谭怀祐招了招手,他便躬身上前,手里端着一张剔红漆盘,上面搁着巴掌大小的白釉瓷瓶。
沈昭愣了愣,并未接,而是看向龙座上的父皇。
嘉寿皇帝声音低哑:“这太子妃一娶,你往后固然是如虎添翼,可外戚干政必更难绝,终究是掣肘之力,不宜壮大。成婚之后你该广纳妃嫔,让她们为你绵延子嗣,至于瑟瑟……她身娇体贵,你喜欢她,便常常宠幸,至于孩子,就不必让她生了。”
沈昭缩在袖中的手猛颤了颤,再侧目看向那瓷瓶,只觉白得刺眼。
皇帝又咳嗽了一阵儿,冒着虚汗道:“凉药伤身,瑟瑟身边必有兰陵的耳目,你喂她喝时要小心,一回一回少量地喂,别喂多了,容易被察觉。”
沈昭咬了咬下唇,静默站着,没有言语。
嘉寿皇帝见他这模样,眼中划过一道Jing光,抬眸看他,慢慢道:“你要是下不了手,也无妨,朕派人来做。”
沈昭心里一咯噔,蹙眉看着父皇,袖中的手攥成拳,又松开,朝着御座躬身揖礼,将瓷瓶收入了袖中。
皇帝这才满意,微微一笑:“吉时到了,你去顺贞门迎亲吧,从此以后这宫中便有太子妃了,她出身尊贵,不要怠慢。”
沈昭再揖礼,转身迈下御阶,出了宣室殿。
日头渐盛,炙热的光落下来,晃得人有些恍惚,沈昭站在原地,眼见瑟瑟越走越近,才回过神来,自宫女手中将她接过。
她的手冰凉,可手心里却腻了一层薄薄的汗,被他攥着,还时不时颤一下。
好像是挺紧张的。
瑟瑟见礼官走得远了,以扇遮面,悄悄地冲身侧道:“阿昭……”
沈昭走得目不斜视,格外端正,闻言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他听见了。瑟瑟瘪了瘪嘴,心道他果然还在生气,男人的气性可真是够大,大喜的日子,就不能一笔勾销么……
虽这样想着,但还是耐不住,接着低声说:“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沈昭确实生她的气,加之心事颇重,本不想说话,可被她这么一撩拨,却也生出几分好奇,面色凝肃,薄唇轻启:“想什么?”
听到回音,瑟瑟心里一阵得意,却也不卖关子,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