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的模样,还有他那傻儿子拼命护着她的模样,似是触动了满是老茧的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一时有些怅惘。思绪飘飞,忆起了些许陈旧往事,久病浑浊的眼睛里竟慢慢溢出些亮熠的光芒,好像韶华重拾,一扫暮气,整个人都添了几许生气。
他罕有的心软了,抬眼看向瑟瑟,叹道:“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瑟瑟颓然戚惶地鞠礼,转身出了殿门,却见她娘跟了上来,斜睨了她一眼,掐着她的腕子要拖她上辇舆。
恰在此时,內侍引着宁王和晋王来了。
宁王上前叫了声“姐姐”,晋王沈旸则朝兰陵揖礼,恭恭敬敬地称“姑姑”,又朝向瑟瑟,道:“三嫂。”
兰陵与他们客套了一通,料想是在广河县挖出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皇帝急召这二位去料理善后,便不多做耽搁,说了几句就拉着瑟瑟走了。
辇舆压低,两人坐上去,高高抬起,迎着晚风清爽,走了一段,兰陵发觉瑟瑟有些异样。
她回头看向渐远的宣室殿门前,娇娆的面上似罩了层寒霜,森冷至极,似是潜藏着刻骨入髓的恨意,要把什么人活活撕了一样。
兰陵从未在女儿脸上见到这种戾气浮涌的神情,一时有些好奇,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內侍进去禀报,留宁王和晋王在殿门外等候。
而瑟瑟的目光,就是落在这两人的方向。
兰陵疑惑道:“怎么了?”
瑟瑟定定看了一会儿,将目光收回来,整个人沉定了下来,半点刚才那哀婉抹泪小女儿的娇柔都没有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她从绻绻柔情里一下子拉回到了冰冷的现实。
现实残酷,尚且有虎狼环伺,暗箭在弦,真不是能掉以轻心的时候。
瑟瑟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
兰陵在那一瞬觉得瑟瑟好像变了一个人,宛如穿上了冷硬坚实的铠甲,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种如隔雾在云端,冰凉疏离的感觉。
但这感觉一回到东宫就淡了许多,因她揪住瑟瑟的耳朵往殿里拖时,瑟瑟那鬼哭狼嚎的劲儿跟以前在闺中时一模一样。
“娘!你先放手!我是太子妃!咝……”她痛呼。
兰陵冷笑:“现在知道自己是太子妃了?早干什么去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阿昭全是被你撺掇的,你怕是把娘对你的期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瑟瑟一听‘期望’二字,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前世兰陵便是时时将‘期望’二字挂在嘴上,逼她做各种事,及至最后,还要逼她跟旁人生孩子。
她眼中划过一道冷然讽意,随即掩饰了过去,装出一副胆怯弱弱的模样,道:“陛下都不追究了,您还要来为难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兰陵犹不解气,打了她几下,道:“你贪玩,你任性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得知道轻重——”她话音一转,低眸盯着瑟瑟纤细的腰身,问:“有动静了吗?”
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瑟瑟心里一涩,面上神情依旧,羞怯道:“没……”
兰陵将她松开,揽了揽臂袖,换了副严肃凛正的表情,道:“我听说你让你的陪嫁侍女留心着你的随身物品,怕被掺进去害人的药,有些警惕心是好的,但还不够。你不止要防别人,还得防着自己的枕边人……”
瑟瑟猛地抬头。
兰陵见她这样子,不屑地翘了翘唇角:“别不信,这是皇家惯用的伎俩,既指望着嫡妻母族的帮衬,又怕养虎为患,得防着她生出孩子。不然,你以为裴皇后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膝下空空?”
瑟瑟顺着她的话一想,陡觉有股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窜……蓦得,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和沈昭新婚时,他随身带着一个巴掌大的白釉小瓷瓶,当时瑟瑟好奇想拿,被他制止了,还说了一通很是糊弄人的话,把她诓得团团转。
而今想来,还真是有些蹊跷……
她丝毫不怀疑沈昭会害她,因为在她关于前世的记忆里,也出现了这么一个小瓷瓶,可是前世她照样生孩子,若非朝堂内乱,一切还都很顺利。
这说明阿昭没有害她之心,因为如果他想害她,想把她变成第二个裴皇后,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可是,一定有事瞒着她!
兰陵见瑟瑟蹙眉沉思的模样,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总之,可别小瞧了这深宫内帷的Yin谋,厉害起来是能吃人的。你要信任倚重娘选给你的陪嫁宫女,有事就让她们给娘送信,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的。”
她一搬出这套言论,瑟瑟就立即生出警惕。
前后两世加起来,被摆布蒙骗的时间太长,在心底留下了太深的Yin影。
她默默盘算了少顷,决心以后什么事都要听沈昭亲自跟她说过才能做决断,绝不能、也没有必要在话没说开前横加猜测些什么。因而装出一副乖巧模样应下,把兰陵糊弄走了,瑟瑟让魏如海去打听沈昭和傅司棋他们的消息。